当季节进入白露,秋高气爽,昼暖夜凉;秋虫唧唧,明月如霜。
“暗虫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阴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读白居易《闻虫》诗,让我仿佛听到秋虫的鸣唱,那天籁之音,在我记忆的脑海里经久不息地回荡着。
虫鸣,即自然和谐之声。秋天,行走在丰收的田野或安歇在万籁俱寂的乡村,秋虫鸣唱的声音,从草丛中和墙根处传来,甜美圆润,声声悦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秋虫,泛指秋天的昆虫,秋虫种类很多,但不都是鸣虫。在平原河湖地区,我所熟悉的鸣虫主要有蟋蟀、蝈蝈、蚱蜢、秋蝉、天牛等。
昆虫世界,高深莫测,我不是昆虫学家,生长在农村,略知翅目类虫鸣,它们不是用嘴来发声的,而是以振动翅膀产生的鸣声,如知了轻吟,蟋蟀呢喃。也知道有些会鸣叫的昆虫都是雄性的,虫鸣的行为是为了求偶,是在向“情人”一展歌喉,歌唱爱情,歌颂美好。
秋虫的歌声犹以蟋蟀最为嘹亮。农村砖瓦房的墙缝瓦隙里,蟋蟀躲藏其中,万籁俱寂时,蟋蟀出来活动,“唧唧”的叫声格外清晰,奏着夜曲。蟋蟀,俗名蛐蛐,以食鲜菜叶为主。蛐蛐善斗,所以民间有斗蛐蛐比赛的传统活动。老人说,家户里的蛐蛐是没有用的,善斗的蛐蛐要到山坳里去捕捉,一是体型大、有野性,二是叫声响亮。
小时候,我所居住的破瓦房里蛐蛐少,也许是家里养鸡多,被啄食光了。捉蛐蛐要到田野去才有。小伙伴们把捉到的蛐蛐放进罐头瓶里,用小棍棒去触动,可它们就是一动不动、斗不起来。拿回家后,到了夜晚,它们一个个地鼓起肚子,振动翅膀,“唧唧”地叫个不停。也不知是白天玩累了,还是蛐蛐的叫声有助于睡眠,躺在床上瞬间就进入梦乡。
家屋里蛐蛐少,但厨房里“灶鸡子”多。灶鸡子是它的土名,农村里都是这样叫的,其学名叫什么,我说不上来。它常出没于灶台与杂物堆的缝隙中,以剩菜、植物及小昆虫为食。有外界干扰时,灶鸡子跑起来格外的快,有时是打起磙来逃离。呈古铜色的灶鸡子靠其薄翅振动发声,尤其是在寒秋雨夜,它们从不同的地方爬出来,聚集在柴窝、灶台,不知疲倦地高歌,整夜里停停唱唱,唱唱停停,这叫声浸透了秋夜的寂寞和悲凉,也浸透了我童年的哀怨和忧虑。
蝈蝈是一种最常见鸣叫昆虫,俗称意译为“穗蚵子”,即纺纱木梃子上的纱团。常见于庄稼地、瓜棚豆架、草丛芦苇之中,白天隐藏于瓜藤茎杆间,夜幕降临,它们就开始“纺纱织布、倒穗蚵子”。
想起秋夜在生产队守稻场,怕睡过头粮食被偷,为了惊醒,捉一个蝈蝈放进蚊帐里,蝈蝈叫声不绝,与禾场旁庄稼地里的蝈蝈遥相呼应。细听,蚊帐里的蝈蝈叫得更欢,声音一声比一声紧凑。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蝈蝈卖弄歌喉,是为了求偶,于是动了我的恻隐之心。我将蚊帐打开,让它飞走,窜进庄稼地里,去找它的伙伴和朋友,用歌声去吸引那些不会叫母蝈蝈。
蚱蜢也叫蚂蚱,庄稼地里的蚱蜢大,而草丛里的蚱蜢小。蚂蚱在飞行中,靠后腿上的尖叉刮擦前翼的边发出声音,这声音显得分外优美而柔和。童年的趣事,最难忘的就是捉蚱蜢了。秋天的豆地里蚱蜢最多,用棍棒把苍黄的豆叶扫一下,蚱蜢受惊后,蹦蹦跳跳地到处乱飞。看准目标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去抓蚱蜢,蚱蜢像装了弹簧似的双腿,弹得孩子们的小手疼痛。把捉到的大蚱蜢的一只腿用线系着,连接在棍棒上,蚱蜢扇动着翅膀绕圈飞着,很好玩。
立了秋,蝉鸣日渐稀少,但有一种俗称“秋凉(娘)”、比知了要小得多的高音秋蝉,恣肆地哀鸣着生命的最后乐章。树上也可听到“铁牯牛”尖锐的叫声。铁牯牛的学名天牛,头上长有两只长长的角,全身黑色,它的嘴巴和牙齿,像一把小小的钳子。铁牯牛栖息在叠叠的绿叶之中,不分昼夜地歌唱,那神秘的歌声,如清泉般流淌,从高高的树梢上悠悠荡来。
秋虫声处是家乡!秋虫鸣唱,不是离歌,不是绝望,而是乐观和自信。秋去冬来,可怜的秋虫,一天天老去,最后静静地蛰伏于泥土,成为土地的守望者。严冬过后,张开翅膀,去迎接美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