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浮躁的日子,便想起了坐船。
我这一生,坐过家乡的木船、铁驳船,也坐过洋船。
坐家乡木船、铁驳船,河两岸风景多姿多彩,变幻万端。
坐长江、汉江上的洋船,江面海阔天空,气象万千。
记忆中,头一次坐铁驳船是在30多年前冬天的水利工地上,平时自己只是坐过木渡船,也只有这一次坐的时间最长,路途最远了。
那年,我在沙湖大垸子挖河,指挥部派我回大队催民工上工地。那天清晨,我坐手扶拖拉机到达彭场后,又从彭场坐船到袁家口,经汉沙公路回家。
通顺河从西往东经袁家口等地,最后流入长江。袁家口距仙桃七里三分,是仙桃镇的内河码头,那时坐船上可抵毛嘴,下至沙湖的沿河各集镇,为市内最长的一条航运内河。
算起来,仙沙(仙桃——沙湖)公路是1964年建成的,是一条又窄又弯的石子路。那时,公路交通并不发达,沔阳车队的客车经彭场开往沙湖的专班,要等到中午才有。仙桃市(沔阳)航运公司彭场分公司有铁驳船从事水上运输,由彭场港开往袁家口,为了赶时间,于是我只得坐船了。
铁驳船从彭场港开往袁家口要经过王市口、新里仁口到袁市大桥下船,袁家口大桥是汉沙公路通过通顺河的桥段,离通顺河袁市节制闸仅一步之遥。袁市大桥下虽说不是一个固定的码头,但由于袁家口的地理条件优越,交通便利,成为南来的船只物资集散中心,特别是在湖里捕鱼的那些渔民,都要驾驶着拽满白帆的木船,来到这里卖鱼,船舱的鱼活蹦活跳的。直到现在,依稀还能看到当年渔船占满河面,船上进行交易的繁忙景象。
我在彭场港登上铁驳船,随着“突突”的柴油机的声音响起,不一会,船就开了。船头劈开河水,顺风而行,像离弦的箭,朝前方驶去,在通顺河水岸,留下扇面似的波浪,一起一伏地。
不知不觉中,铁驳船到了王市口。王市口位于彭场镇西北7.6公里处,通顺河以北,这里是棕床的生产地。
过王市口,铁驳船经过一片芦苇滩。我坐在船椅上远望,冬天的芦苇滩一片枯黄,衰草连天,随风摇曳,也传出水鸟嘎嘎的啼叫声。近处,隐约的能看见河岸上的芦苇垛,女人们在编织芦席。
乘坐的铁驳船继续向前行驶,这时,河里有一长串运输木船在推驳船的顶推下,迎面而过,在两船一阵互鸣船笛中,当冒出黑烟的推驳船擦船而过时,我看到了,那一艘艘木船上装满着沙石。
两船驶过,乘坐的铁驳船也有些摇晃,波浪涌起,靠岸边一条小划子上,收网拿鱼的鱼翁,蹲下身来,慢慢地在水边游弋。小划子船边的支杆上也挂满了长短不齐的丝网。
铁驳船快靠近里仁口了,抬头望去,不远处有放鸬鹚的,鸬鹚也叫鱼鹰。几只鱼鹰从“鸬鹚船”上飞向水里,捕到鱼后露出水面,渔民把它用竹篙挑到船上,倒出装满喉囊里的鱼来。鱼鹰掠过的水面荡开圈圈波纹,水花闪闪。
江汉平原,平畴沃野,淡淡的蓝天下,飘浮着朵朵白云。广阔无垠的田野,麦苗已经出土,在冬阳照耀下,麦苗嫩绿一片,好一幅大自然的画卷。
袁家口的来历是在清朝咸丰年间,这里还是古云梦泽的一部分,有袁三、袁九俩兄弟在此落草,打劫过往官船。后来,兄弟俩改邪归正,在此定居,所以人们将此地取名“袁家口”,又称袁市。
经过半天的航程,铁驳船到达袁家口,我浏览了沿途的水乡美景,也领略了通顺河的自然风情。
说起坐轮船,是在我童年时随父亲从彭市河到仙桃,而今记忆全无,留存在心中的只有那轮船上的盒饭,才二毛钱一盒,又便宜、又好吃。
轮船卧铺分特等舱、一等、二等、三等,散席是座位。改革开放以后,在社办企业跑采购,我坐轮船的机会很是多,那一幅幅美好的风景犹如昨天。在我看来,坐船出差充满了诗意,也格外地浪漫,也学到了不少的人文地理知识。
从武汉港乘江轮到上海,我懂得了“过了安庆不话塔”的寓意:即“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意思,叫人做事多考虑,不要事后去后悔。从重庆的朝天门坐轮船回宜昌,我总会带回几提篮川橘,送给我要敬奉的老人。伏在船的栏杆边,我沉浸在三峡风光遐想之中。轮船过三峡大坝船闸是根据水位下降来实现的,船闸也是根据连通器原理建造的。
我也坐过海轮。海天茫茫,海浪发出“哗啦、哗啦”的巨响,海轮也颠簸得厉害,但我却觉得很有趣,睡觉像摇篮似的,晕晕乎乎,一下子便进入了梦乡。有时,也少不了呕吐的痛苦。
坐船,我纯属是为了省钱,买的是散席,因采购员的出差费用是固定的,那时的船票也便宜,如大连到烟台三等舱也只要二十元,散席才八元钱。
坐船丰富了我的知识,也丰富了我的人生,使我的心绪变得宁静与舒畅,养成了在我工作中,处理矛盾和问题上心平气和的性格。
彭场港、王市口、鸬鹚船、摆渡船、铁驳船这些旧字眼已渐渐远去,可那些逝去的旧时光却总是拖拉着我,让我怀念起过去坐船的日子。
现在高铁通到了家门口,谁还去坐船,好像也没有船坐了,有也是游玩散心的旅游船。即使是渡船,去修一座桥,摆渡人也下岗了。
再见了!沔阳百年水运记忆“彭场港”码头,人们也再不会为“行船跑马三分忧”发愁了。面临着逝去的文化历史,又有多少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