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夏收

故乡的村子，人们都习惯把收获麦子的季节叫夏收。夏收就是指从收割麦子开始到麦粒入仓这段时间，具体要经历收割、挑运、打场、扬场、翻晒和入仓等多次劳作环节。由于天气的原因，每年夏收时间的长短也不是一样的。  

夏收是农民最忙的季节，在短短的时间里，既要收割，又要打场，还要抢种秋季农作物。作为农民，最害怕到手的粮食霉烂在雨天里。所以，干完一个夏收，每一个庄稼人都要脱几层皮。  

小满节气刚过，热乎乎的东南风吹来，热风把油菜、大麦、小麦、豌豆都齐刷刷地吹熟了。几天时间里，一望无际的麦田就变了颜色。田野上的麦田由绿变黄，金灿灿的麦浪自上而下涌动着……夏收到了，人们开镰收割，连枷响了起来，拉响了夏收的序曲。  

夏收一到，生产队里就要开群众大会。生产队长说：大家听好了，明天割麦子，要抢收、抢打、抢种，不能让麦子塌在田里，不能耽误秋季庄稼的播种。当晚，家家户户都响起了“嚯、嚯”的磨镰声。天边刚露出鱼肚白，田野里已经响起了割麦声。  

夏收，我们这些孩子与大人一样高兴和忙活。我们站在田间地头，悠闲地看着大人割麦子，他们在地里一字排开，弯着腰，左腿向前弓着，右腿向后蹬着，左手将小麦拦入怀中，带着麦芒的麦穗贴在脸上。就在同时，他们伸出拿镰刀的右手，从小麦根部拉动了镰刀。随着这样的动作的循环往复，一铺铺的小麦就躺在地上。捆麦子时，我们就帮大人把草葽子悔开，帮大人捆麦子。当大人将麦捆好挑走后，我们就匆匆忙忙捡拾洒落在地上的麦穗。我们的浑身就被带刺的麦芒扎得红斑点点。有时，我们在麦田里挎着猴篓娃挖半夏，拿回家晒干后，到收购门市部卖钱买回学习用品。当听见大人们说：到河里打一茶壶水去，我们就蹦蹦跳跳地跑到河边，卷起裤管浩到河心，拿着茶壶打满水，歪着肩膀提着茶壶，把水匆匆送到田里。割上头的大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捧起茶壶，仰着脖子，接着响起了“咕嘟、咕嘟”的喝水声。  

那时的农村，没有宽宽的田间大道，运麦子除了用牛车拉之外，大部分麦田只能靠人用冲担挑。我们稍大了，帮大人赶牛车。牛车空着来到地里时，我们坐在牛车上，欢欢笑笑，唱着快乐的童谣。远望田埂上一字排开的挑麦子的爸爸，还有伯伯们，一闪一闪的草头使他们负重而行，气喘吁吁，他们用袱子（毛巾）不住地擦着脸上豆大的汗珠，看到这些，我心里很难受。  

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大人再忙，我们还是玩我们的。我们听到树上蝉的叫声，就去捉蝉。我们把牛尾巴上的毛拔下几根，做成小小的网子，绑在竹竿上，然后爬到树上捉蝉。我们握住竹竿，将网子向蝉逼近，惊动蝉一飞，就进了网子，蝉的脚上的毛刺被网线套住，飞不脱了，于是，蝉就被我们活捉。麦田里野生着一种小小的瓜，像鸡蛋一样大，我们管它叫苦瓜，苦瓜藤牵在麦秆上，与小麦一起成熟，黄橙橙的。我们坐在树下乘凉，寻来熟透的苦瓜吃。苦瓜有的并不苦，吃起来凉快极了，我们还用苦瓜打仗，小脸上全是苦瓜籽。麦田里还有刚孵出的小麻鸡、小兔……  

禾场上，开始打麦。我们又到打麦场上凑热闹。乡亲们把麦捆散开，均匀地铺在禾场上，让太阳曝晒。然后，牵着拉石磙的牛，在铺满干焦的小麦上一圈一圈地碾压。石磙吱“吱呀呀”地碾个不停。然后，人们用杨叉挑去麦草，把麦粒连渣滓一道拉拢。起风时用木锨一下一下地扬场，渣滓被风刮到一边，麦粒就一片金黄地落下来。然后，再把麦粒装入箩筐，搬进队屋仓库。打麦子的日子，我们经常经常把偷吃麦子的鸡、鸭赶得满天飞，躲进禾场边的棉花林子里，不敢出来。  

终于场光地净，忙碌的夏收过去了，大人们又开始棉花地里中耕、治虫、小块地里种粟子、芝麻、黄豆、绿豆……而我们这些孩子呢，在过端阳吃了几餐小麦粉子粑粑（馍馍）后，到了晚上，听着蛐蛐唱歌，去追逐飞动的萤火虫，在麦草堆四周捉起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