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鸡蛋

现在的农村基本都住楼房，养鸡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平常要吃鸡蛋都是上超市去买。以前，农村里家家养鸡，笼养的少，完全是散养的土鸡。小鸡是自家母鸡在鸡窝里抱的或捉来的“火炕子”，一养就是几十只，且多是养母鸡。  

“火炕子”是抱坊由人工孵出的小鸡，有本地土鸡，也有洋鸡。洋鸡长大后肉肥体重，人们习惯称之为“呔鸡”。  

阳春三月是鸡开窝下蛋的季节，也是家家户户捡满窝蛋的时候。只要每天早晚按时喂二遍的鸡食，养鸡多的每天可捡上一柳编簸子的新鲜蛋。用鸡蛋换油盐，打荷包蛋待客人，生小孩染红蛋报喜，满月酒吃红蛋，姑娘辞嫁送鸡蛋，端午节煮毛壳蛋，平常炒一碟韭菜鸡蛋，下一碗鸡蛋面，过年塌鸡蛋糕等等，都是直接端着葫芦瓢到鸡窝去捡蛋，很是方便。家庭富裕的，蛋吃不完就腌制几十百把个。  

农村里腌鸡蛋最常见的方法，是用黄泥兑水，加适当的盐搅成稀泥巴，先把鸡蛋放在稀泥巴中滚一遍，然后再去滚一层干草木灰，放入坛子里去腌上半个多月，就可以拿出来洗净煮熟食用了。腌鸡蛋时间腌的越长，鸡蛋会越咸。也有直接用盐水去浸泡生鸡蛋的，其泡制的时间短，但泡出来的散黄鸡蛋多，味口也没有用黄泥腌制的好。  

咸鸡蛋不如咸鸭蛋好吃，鸭蛋油多味美。腌蛋好吃不好吃指的是蛋黄，蛋清总是那个味。  

孵小鸡，在家乡叫做“抱鸡娃”，也把孵小鸡的母鸡叫做“抱鸡母”。到春来，百花开的时节，如果发现有老母鸡停止了下蛋，也就是歇了窝，且发出“噋（方言念‘课’音）噋”的声音，长时间的赖在鸡窝里，且鸡的体温升高，那就表明它可以去抱窝了。再则，老抱鸡母一般年年都抱窝，也好识别。  

孵小鸡先做鸡窝，用一烂箩筐垫上谷草，谷草上垫上薄絮片，絮片上隔一层牛皮纸或报纸，做成浅锅底形，最后是开始准备种蛋。种蛋用的是鸡当天下的蛋，这时候，主人用瓢端着自家的鸡近几天下的蛋，与别人家去换新鲜鸡蛋。换蛋前先问别人家喂没喂有公鸡，然后决定换取。瓢里换来的鸡蛋端回时，不能见日光，主人要把瓢里的鸡蛋揣在怀里，用上衣的下襟去遮住。  

抱鸡窝多是放在鸡笼的旁边或放在房屋的套院里，主人凑齐二十多个鸡蛋，开始上窝。把鸡蛋一个个地码起尖，以抱鸡母的翅膀可以遮住上窝的鸡蛋为标准。再将抱鸡母捉过来放在这些鸡蛋上面。抱鸡母在蹲窝前，主人是妇女的要祷告个个像我，主人是男匠的要说个个不像我，这样孵出的小鸡才鸡母多。  

抱鸡母吃食和排泄离开种蛋谓之“下窝”，抱鸡母下窝时，会舒动着翅膀飞下窝，也会咯咯地叫，高兴的举动是在向主人通告，好去给抱鸡母喂水和喂食。  

也有的抱鸡母不敬业爱下窝，一天内且次数频繁，下窝后又长时间的不上窝。主人用炕尿布的炕篮罩住鸡窝，按时去给抱鸡母喂食喂水，以保持鸡窝里种蛋的温度。旧时孵小鸡，人们习惯在鸡窝旁边倒扣一个小陶罐，以镇春雷惊吓抱鸡母和鸡蛋里正在形成的小生命。至于缘由，老人言之，后辈遵之。  

鸡螨，也叫“鸡油子”，鸡螨是鸡身上一种常见的寄生虫，通常寄居在鸡蛋、抱鸡母的羽毛上，侵袭鸡体内吸血。在抱鸡窝的周围撒些可湿性六六粉或喷雾敌百虫，可有效地防治鸡螨。  

有的家庭老鸡母中抱鸡母多，有时在鸡下蛋的窝里蹲满抱鸡母，影响下蛋鸡跳窝而没有鸡窝去产蛋，也有的家庭粮食缺乏，鸡食不足，不想去孵很多小鸡来喂，只好去阻止母鸡抱窝，让其醒来后继续下蛋。小时候见得最多的方法是用绳子把抱鸡母拴住，放在林荫的地方，让鸡赖不成窝，使它抱不成小鸡。再就是给抱鸡母灌酒，使之兴奋，飞起来到处乱跑，不去蹲窝。  

“鸡呀鸡，二十一”。说的是小鸡三周就可以出壳了。抱鸡母孵小鸡，昼夜趴在鸡蛋上。抱鸡母护蛋，在抱窝时，人不能靠近鸡窝，不然会被抱鸡母的尖嘴啄伤。偶尔有家猫路过，抱鸡母也会站在窝里，竖起羽毛，伸开翅膀，亮出斗殴的架势，直到赶走才罢休。  

鸡交配俗称“踩水”，鸡“踩水”是为了繁殖后代。种蛋分受精卵和未受精卵两种，受精卵是可以孵出小鸡的，未受精的则孵不出小鸡。在老家，人们把这种孵小鸡却没孵出的种蛋称为“寡鸡蛋”。  

怨死鸡娃是种蛋在孵化过程中受到不当的温度、湿度或者是某些病菌的影响，导致鸡胚发育停止，死在蛋壳内尚未成熟的小鸡。  

小鸡一般在二十一天啄注出壳，未曾出壳的蛋通过踩水，试出寡鸡蛋和怨死鸡娃来。舀一盆温水，把未出壳的蛋放入水中，在水中摇晃，露出蛋尖的就证明是小鸡在壳内活动，用布擦干蛋壳，放回鸡窝等待小鸡啄注出壳。横浮水面一动不动或沉下水的就是寡鸡蛋。寡鸡蛋也有两种，一种是没有受精的种蛋；还有一种是胚胎没有成型的种蛋。寡鸡蛋类似于时间放长而变质的臭鸡蛋，拿在手里去摇，疙淌疙淌的，蛋壳斑白。怨死鸡娃的种蛋拿在手里有些分量。摇晃不响，不会踩水的则是小鸡死在了蛋壳里，经验判定就是怨死鸡娃。  

小鸡出壳后，鸡窝里捡出的蛋壳，要一个个放在一起，最后一齐去扔至刺林里，这样抱鸡母带的小鸡四处觅食时，才不会散群，避免受野物的侵害。  

小鸡群中公鸡多的，到了公鸡长到一定大的时候，将其阉割，喂大后杀鸡吃肉，谓之“线鸡”。也留一只强健的公鸡打鸣和配种。  

在老家，民间有吃寡鸡蛋和怨死鸡娃的习惯，以此作为营养品滋补身体。寡鸡蛋其做法，先把蛋尖凿一小孔，放入食盐，然后放到灶里用火灰烧熟。小孔是为了防止鸡蛋烧爆，食盐起着调味作用。吃怨死鸡娃用瓜芴叶子（如南瓜叶）包好，也是放到灶里用火灰去烧熟，说是给老人吃了头不发晕，孩子们吃了补脑，读书聪明。  

寡鸡蛋独具地方风味，凡年岁大的人都吃过，其实寡鸡蛋是不能吃的。物质困乏的年代，人们所吃的东西并不丰富，寡鸡蛋带腥气，吃寡鸡蛋也算是开点小荤了，能吃上也是难得的机会。  

旧时，村子里总有个别老人在吃斋，吃斋，也就是禁止吃荤腥食品，又分吃长斋或吃花斋。我所知道的这些想修来生的人，也吃鸡蛋。但吃蛋算不算是吃荤？佛门论述得不无道理：鸡蛋有素鸡蛋之分，即没有受精的蛋，素鸡蛋不能孵化出小鸡，吃斋的人是可以吃鸡蛋的，不算作是杀生。想来，斋人吃蛋只是吃母鸡群中没有公鸡的鸡蛋了。  

“抱鸡母”、“踩水鸡娃”和“寡鸡蛋”，是乡下人常用的几句口头禅，诙谐幽默。家乡有用抱鸡母来比喻某人出生来源一说，你是某姓的抱鸡母抱的儿，这里抱鸡母指的是母系，如祖母、母亲等。  

俗话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像踩水鸡娃”是用来形容人的动作的口头禅。做年轻人的，踱步在坐着的老人面前晃来晃去的，坐立不定，这时老人不骂你像踩水鸡娃才怪呢。  

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寡鸡蛋”，即臭掉的坏蛋。在乡下称那些偷鸡摸狗，好吃懒做，东游西逛，不务正业的人叫寡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