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想起当年父母节衣缩食给我买手表的事,总让我感慨万分!
上世纪70年代,我是一名普通的村小代课教师。那时,农村小学除分配下来的几名县师范生每月发工资外,其余的代课老师一律拿工分,年底参加所在的生产队分红。只是在代课老师中,任学校领导和班主任老师的,每月才有7元钱的生活补助发放,其余的副课老师、村小附设的学前班老师则没有。
偏僻的村小,校舍简陋。教室破烂不堪,缺脚少腿的桌凳东倒西歪;办公室地面坑坑洼洼,歪斜的办公桌借墙角支撑着;老师的统铺寝室斑驳泥墙,用废报纸糊满墙面。那时,农村没有通电,办公点煤油灯。自己种菜,各人从家里背米到学校,食堂炊事员负责一日三餐。倡导“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年代,我无怨无悔的在村小当代课老师13年,直到代课老师被辞退,才回家种责任田。
那年月,老师们戴得起手表的根本没有,办公室正面墙上的大挂钟,主要是用于上下课司铃和老师办公掌握时间。记得,在初中下放到村小办时,刚开始,整个村小只有一个初中班,代语文课的我,也是初中班的班主任。教委强调抓质量教育,规定初中班要上晚自习。仅一个班,晚自习是没有安排老师上下课司铃的。在给学生上晚自习时,看月亮的影子射进教室,我会知道这节课所剩时间的多少,碰上上弦日、阴雨天,只能是凭感觉了。那时,我多想有一个小闹钟或一块手表。
后来,村小推选了女“知青”姚老师来教音乐课,她那嫩藕般的手腕上戴有一块“上海”牌女士表。姚老师的办公桌与我相对,为节约计划煤油,有时,我们俩也共用一盏油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手表走时“嚓、嚓”的声响,真让人羡慕。她是城里人,知道的比我多,也曾问过她,买一块最便宜的男式上海表得花多少钱?姚老师回答我说,即使是质量最差17钻的、加表带,也得120多块钱,还得有买手表的计划票。我家年年超支,家境贫困,这120多块钱得卖两头肉猪,况且还要凭票供应,不说没钱买,就连手表票也拱不到,想买手表,天方夜谭。我只好攒上发放班主任生活补助的钱,托姚老师暑假回家,给我在大城市里带回一个小闹钟。这在当时来说,也许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梦想。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戒掉了每天抽一包的“大公鸡”烟,不抽烟了,也节约了三分钱一盒火柴钱的开支。“一店穷十里”,我尽量的少进小卖铺,去买这买那。苦攒了半学期,终于叫姚老师写信她父母,并寄去钱,在大城市里给我代买了一个小闹钟。在姚老师的父母下乡来看望她时,他们把小闹钟带给了我,心里充满喜悦。从此,声音轻柔、时间准确的小闹钟,不离我左右,上课放在讲台上,备课、改作业则放在办公桌上。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买手表是在我结婚时的事。那时,人们结婚必备的“四大件”,其中就有手表。父亲看到村小有少数几个老师戴上了手表,于是卖掉了房前屋后的所有杂树,改栽水杉,将卖树所有的钱给我买了一块“上海”牌19钻全钢手表。
当时,我父亲是村贫协主任,也推荐过村里的几个根正苗红的青年,充实到了区镇财贸队伍。听母亲说,手表计划票是找他们帮弄到的。
第一次戴手表,我不知戴在那只手腕上,姚老师告诉我,手表应戴在左手,抬腕看时方便。摸着自己手腕上锃亮光滑的手表,盯着“上海”两个毛体草书小字,听着秒针“嚓、嚓”的响声,总显得自己有风度。我晚上睡觉也是戴着,爱不释手。也生怕弄脏,每天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用镜布擦手表,再去擦眼镜,外壳上如有磨痕,就用牙膏去打光。心爱的手表,不分昼夜、忠实地履行着它的功能。
这块手表,我一直戴了好多年。手表帮我掌握时间,也伴我走过的那个不平凡的流年。时代的发展,有了其他计时器,从此,这块手表竟被丢失,不知去向。生活有太多无奈,只有那已消亡的乡村小学,倾注父母心血的手表,一直定格在我记忆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