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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乡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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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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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时令菜、别有湖鲜味

正月藜  二月蒿  

在仙桃,有一种野生的植物,叫藜蒿。  

早春季节,草长莺飞万物更新,许多清香鲜嫩野菜,经过冬的寒气进益,从泥土里伸出鲜嫩诱人的绿叶,香飘百里。藜蒿,就是其中最香的野菜之一。藜蒿的嫩茎嫩芽和地下肥大的肉质茎均可食用,嫩蒿嫩茎深青或淡绿色,有一股特殊的浓烈的异香。当春风送暖之时,生活在水乡泽国的人们会结伴到湖畔采摘藜蒿。“正月藜,二月蒿,三月四月作柴烧”。这里的月份指的是农历。歌谣说的是采摘和食用藜蒿要看时节,这个时节正是宝贵的佳蔬,过了时节就只能当柴烧了。  

每年立春后,水乡仙桃烟波浩淼的湖水堤坝下,风平浪静的河塘围埂边,丛丛密密的藜蒿,深青或淡绿,蕴着暗暗的红,细细长长地缠绕在一起,布满潮湿的地面,在阳光下,如一面闪着幽光的青铜镜,昭示着岁月的沉香。一茬又一茬,一年又一年,延续着一种情感,延续着一种寄托。  

藜蒿很早以前就被列为野菜上品,享有“登盘香脆嫩,风味冠春蔬”的美誉。正宗野生藜蒿绿叶红蔓,气味芳香,生长期短,具有蒿之清气、菊之甘香,鲜香嫩脆,味甘辛性平,富含矿物质,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受到人们的推崇和青睐。藜蒿本是野生,这个美食往往要等到来年。也许正因要期待一年,才使得人们更加垂涎。现在农业科技发达,可作为一年蔬菜来栽培。但野生藜蒿带有泥土的芬香,人们把吃藜蒿当作尝春、咬春,大有返璞归真之感。其口味、品质,人工大棚种植的藜蒿是无法比拟的。  

充盈着绿色生活气息的美味野蔬藜蒿,以其馥郁芳烈野香之气,深深地弥漫在我永久的记忆中,氤氲在心田。每到这二三月里,它都会勾起我的一段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但每年一冬一春的水利建设少不了。翻年后我来到东荆河畔的联合垸参加筑堤,住在官垱村吴叔的家里。联合垸湖畔湿地,生长着一望无际的芦苇,也生长着野生的藜蒿。  

冬末春初,如果天气持续晴暖,那些春的使者——藜蒿,就会悄悄地从湿地里冒出头,伸出嫩绿的小丫四处探看,而后伸展鲜嫩的细细的茎,淡淡的绿绿的叶出来拜访春天。  

那时候老百姓刚刚能吃饱肚子,物资供给还相对匮乏。我们这些“土夫子”饭碗里只是冬贮的白菜萝卜,根本吃不上新鲜菜。吴叔每天从芦苇荡干活回来,都要采摘一袋子藜蒿嫩芽带回家。我在吴叔家住了一冬一春,挺有感情的,他们家炒的新鲜菜少不了有我一份。我最喜欢的是将藜蒿茎掐成寸许长炒腊肉吃,咸香柔软的腊肉,愈发衬出藜蒿特立独行的香气。菜未起锅,满屋溢香。端上桌,藜蒿脆嫩青绿,腊肉油亮金黄,黄绿相映,珠联璧合,香飘满堂,吃上一口,唇齿生香,回味悠长。  

在吴叔家,鲜嫩的藜蒿和香喷喷的腊肉可以一直吃到三月底。等藜蒿老了,吴叔家的腊肉也就吃完了。有时吴叔家还会将采摘的嫩嫩的藜蒿,芦苇芯洗干净后,晒一阳干,然后放入盐或糖、味精、辣椒末等调料,腌制几天后,淋几点香麻油,夹给我下稀饭。不仅清香诱人,咬起来还脆脆的,回味无穷。这些野生的菜获之不易,所以我与吴叔一家的“军民鱼水情”至今难以忘怀!  

藜蒿炒腊肉,对于在外漂泊的仙桃人就是家乡的味道啊!它在我心目中早成为一道思乡菜、乡愁菜了。这道名菜是鱼米之乡的象征,也有着鱼米之乡的情怀,其承载的地域情感和地域文化让人生发无限遐想。有时我想,闲暇回到故乡,约上二、三好友,面对莲池,看船来舟往,把酒临风,以藜蒿炒腊肉下酒,酒酣饭饱之余,醉倒于阳春三月故乡的怀抱,岂不乐哉!  

正月葱  二月韭  

“正月葱,二月韭”这句俗语意思是指农历正月的葱,二月的韭菜最鲜美好吃,营养价值最高,对人体的健康也最有益。所以,吃香葱、韭菜最佳的时节,便是在春天。  

“人无贵贱,葱不分大小”。葱,南方不像北方大面积种植大葱,多产小葱,是一种常用调料,又叫香葱,一般都是在烧菜烧汤起锅之前,洒上一点葱花,可以让菜肴味色俱全。  

韭菜跟葱不同的是,它不完全是一种调料,可以单独烧制成菜,属于百合科多年生宿根蔬菜。韭菜,适应性强,抗寒耐热,四季常青,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因此古人称它为“长生菜”。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栽培。韭菜香味浓郁,鲜嫩可口,深受人们的喜爱。韭菜不仅可以做成各种美味佳肴,同时它还具有良好的保健功效。  

成语“早韭晚菘”:古时,人们把小白菜,又名青菜、油菜、普通白菜等称“菘”。菘:蔬菜名,泛指多种应时的蔬菜。俗语“初春早韭,秋末晚菘”,指的是初春的韭菜和秋末的菘菜,也就是说春天的早韭是最好的,秋末的白菜是最好的。  

韭菜在江汉平原我的家乡,可常年生产。只是在冬季,由于土壤进入休眠,不利于韭菜的生长。人们习惯于把韭菜叶割得只剩下根后,用草木灰盖上,一是用于防寒保暖,二是草木灰里有韭菜所需的钾肥。春天来了,潮气上升,表土解冻或一场春雨过后,韭菜会萌发生长。  

我出生农村,虽然走出了家乡,人在异乡,但关于乡村的种种经历至今没有淡忘。最想念的还是家乡的大多数人家自留地上,栽种的那一片片芦席大的韭菜地。  

记得我家菜园地里就有一块韭菜地。春姑娘来了,大地上有了一点绿色,田野到处生机盎然。韭菜也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芽儿,有些微黄的颜色。一天天,韭菜越长越高,叶面越长越宽,绿绿的,乘着暖暖的春风,沐浴着柔柔的春光。韭菜长到有筷子高时,母亲就去割第一茬韭菜,也叫“头刀韭”,割头遍。  

韭菜是越割越发,割了之后,可促进韭菜的分蘖,长出更多的根来。种韭菜也可以像种白菜、萝卜一样,用白菜籽、萝卜籽去撒播的,韭菜也开花结籽,也可以去撒播。在我的家乡,那时,各家自留地面积有限,种植韭菜也往往是作为自家食用,收获韭菜籽留种的少。等韭菜长起来就割了,生长的韭菜无法开花结籽。老家种韭菜的方法采用的是撇根种植,韭菜具有分蘖能力强的特点,即使是“一根栽”,也能分蘖出一大蔸来。相比之下,老家栽葱多是作为调料,由于用量少,种植的也少。逢家里请客时,从街上买回比较多的葱,把根须留下来去栽培,然后再去撇根移栽。  

民间有“早春韭菜一束金”的说法,早春,乃是万物生发萌动的时节。在蔬菜家族当中,最先崭露头角的要算韭菜了。而韭菜的味道也以春天时最鲜美、清香,有着“春天第一菜”的美誉。自古以来赞扬春韭者不计其数。著名诗人杜甫就曾留下诗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一幅闲适的画面让不少人羡慕不已。  

春天的韭菜叶似翡翠,脆嫩清香。物质匮乏、缺油少肉的年代,人们常把韭菜炒鸡蛋、韭菜炒豆芽视为春季时令佳肴。  

韭菜作为一种十分常见的蔬菜,却是我儿时记忆中的美味。开春了,家里养的鸡开窝了,母亲会做出韭菜炒鸡蛋给我们吃。“天黄有雪,尿黄有病”,说是小孩吃了韭菜能排毒,不屙黄尿。彼时,母亲拿着菜刀,来到菜园,蹲下身子,一手抓着韭菜,一手用菜刀平地切过,一把整整齐齐的韭菜就割好了。将韭菜洗干净后,切成一段段待用。然后把鸡蛋打入碗内,加食盐搅打均匀。锅里放油,倒入韭菜煸炒,待韭菜炒死,再倒入鸡蛋翻炒,待鸡蛋液凝固至熟,即可盛起来了。那时,虽说没有料酒、味精等调料,但浓郁的韭菜香味就弥漫满屋,炒好的韭菜碧绿油亮,十分诱人,让我垂涎三尺。  

如果说母亲的韭菜炒鸡蛋让人回味无穷,那么香喷喷的韭菜洋芋汤就更诱人了。三月麦黄,这个季节庄户人家菜园里洋芋窝笋、黄瓜瓠子也都长了出来,家里吊在房梁上的那一块舍不得吃的腊肉,也开始长出绿霉,发出一股哈喇味了。割下一小块腊肉,烧洋芋汤、窝笋汤去放一小把韭菜,一锅汤便墨绿得很,且清香无比,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几十年前吃过的韭菜油粑子,想起来都想张嘴再吃。虽说不是发面,是死面做成,皮是湿湿的、油油的,又香有好吃,口感也软。  

春回大地,韭菜飘香。早春的韭菜最鲜嫩可口,农历二月,正是吃新鲜韭菜的最佳时机,最鲜嫩的,莫过一年中头一茬割下来的韭菜,早春时节多吃韭菜好处多。  

寻常无异味,鲜洁即家珍。我爱吃韭菜,我爱的是那种感觉,童年的感觉,家的感觉! 

正月螺  二月蚌  

仙桃多河流湖塘,春雨笼罩下的水乡人家,老人给小孩们教唱着田螺姑娘的童谣,讲着田螺姑娘的故事。  

从前,有个放牛小伙因父母早逝,家庭贫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迟迟说不到姑娘。一天,他在路边看到个田螺,然后捡回家放在自家的缸里喂养。田螺为了感激放牛小伙的救命之恩,于是就悄悄地变成一个姑娘,每天趁他出去的时候帮他烧火洗衣服,打扫茅屋。此后,每当他干了活回家,都能吃到桌子上摆好的一桌子可口的饭菜,而不知道这饭菜是谁做的。  

为了探个究竟,有一天,他出去了,然后提前回来,看到有一位貌美的姑娘在厨房忙活,摆好饭菜后,跳到水缸,变成田螺,安静的躺在缸里。  

田螺姑娘现出了原形后,于是,放牛小伙就与这位姑娘结了婚,婚后她们还生下一双儿女。  

原来,田螺姑娘是天上银河里的白水素女,天帝知道后,急召白水素女回宫,在一场狂风大雨之中,白水素女飘然离去。  

每当下雨天,放牛小伙就想起与自己离别妻子,抱着一双儿女,回答着孩子们问起的亲娘是谁:  

滴呀沲(duo)、滴呀沲,你妈是个螺蛳壳(kuo)……  

这就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异类婚是民间故事中一个流行的故事类别,如宁采臣和聂小倩,许仙和白娘子等等,田螺姑娘也是这一类故事中的一个。  

螺与蚌,亦泛指有贝壳的软体动物,仙桃人习惯称之为田螺、螺蛳(佛/福寿螺),河蚌、蚌鼓、蚌蚶子…至于诸如“羞肉”这些不文雅的叫法,则不是在我们仙桃本地。  

在正月,一场春雷过后,淤在河底或湖底螺蛳从泥里爬出来了,此时的螺蛳最肥嫩,食螺蛳味最美,吃在嘴里,肉软软的,很有弹性。尤以流水中那些青壳螺蛳最好。二月二惊蛰,惊动了在泥土中蛰伏的动物,万物复苏,河中的蚌也由潜伏向活跃状态过渡,尚未张开壳觅食,这时的河蚌无一点泥腥味,用蚌肉烧汤,鲜嫩极致。  

正月螺、二月蚌,说的是人们看季节来吃螺与蚌。春天的到来,水暖草长,刚从泥中爬出的螺蛳还没有进入繁殖期,壳中尚无小螺蛳、蚂蟥;河蚌的壳中也没有土腥味,是采食螺蚌的最佳时令,故有“春天螺,赛过鹅”之说。  

田螺和螺蛳都是野生的,生长于湖泊、池塘、沼泽、河流和水田中,看似相差不多,但其形状大小是有区别的。田螺比螺蛳大,壳圆表面光滑。田螺多生长在水稻田里,故叫田螺。田螺的肉较老,没有螺蛳肉好吃,所以,我们用田螺肉在蒸茼蒿蒸菜时,必须要用秤砣去砸碎。螺蛳壳身小且长,表面粗糙,多生长在水生植物中,鸭子常觅食螺蛳。吃螺蛳肉有用嘴着力一吮,也有用牙签挑着吃的。  

蚌与蚶,蚌,即河蚌。河蚌大的有斤把重,最小的也有三四两重,个头大的河蚌里都常可以发现有珍珠。其形状是扇形的,墨绿色的硬壳上长着一圈套着一圈的花纹。虽然名为河蚌,但更多的是在鱼塘里,因为鱼塘里沉积的淤泥较深,且腐殖质较多,觅食容易。河蚌肉适合烧、烹、炖。蚶,俗称蚶子。蚶子喜欢生活在河里软泥沙中,它有两枚坚硬扁长的贝壳,合拢时部分很窄,呈直线形。蚶子壳薄肉厚,肉质极嫩,异常鲜美,蚶子肉多是干炒。  

排湖岸边长大的我,童年艰难的岁月,曾经捡过田螺,挖过河蚌,摸过蚶子,如今当我回忆起那段往事,总是感慨万千。身居异地,双脚走遍天涯海角,品尝过不少地方的美味佳肴,回味母亲做的田螺茼蒿蒸菜、河蚌豆渣粉条汤、青椒炒蚶子这些一道农家美味来,令人望梅生津,更多的则是一份乡愁。  

记得那时,沔阳麻鸭是家家都养,我家也养了几只鸭子。为了让鸭子多下蛋,星期天,我会搬着“虾搭子”到通顺河里去搭螺蛳喂鸭子。一是可以节约些谷物,二是可以提高鸭子的产蛋率。那时,通顺河里的螺蛳也多,不大一会功夫就可以搭起半篮子。用砖头将螺蛳砸碎后,叫唤几声,鸭就冲过来抢着吃,吃饱后嘎嘎而去。我家的每一只鸭子每年生蛋都在二百多个,母亲除了腌些鸭蛋招待客便,大多是卖了换回油盐。  

捡田螺,多在早晨到芦苇林、水田里去捡。浅水的地方,青苔覆盖的下面,总会摸起一些田螺。清明节前后,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一边放着牛,提个袋子,一边到处寻田螺。三五个都捡回家,用水喂养,积攒多了,就用水将田螺煮死,用纺花用的梃子挑出田螺肉,清水漂着,第二天早晨,母亲再提到街上去卖,给我换回来几个本子,换斤把煤油。  

菜园里的茼蒿起了葑(feng),母亲会割回一大篮子茼蒿回来,蒸上一堆甑田螺茼蒿蒸菜,茼蒿的异香,荤素的搭配,米粉和木甑的气味,拌点猪油,全家人当顿吃。  

生产队年底清鱼塘,这每年的“赶湖脚”少不了我。别人是拿着捕鱼的工具去捞社员捡漏的鱼虾,我则不同,我是拿把镰刀去“赶湖”。鱼塘里淤泥漫过裤裆,会有鱼藏在里面。用镰刀去“涮”淤泥,有时会涮出一大条黑鱼,还有团鱼,赖蛤蟆什么的,当然也少不了那些淤在泥中一动不动的河蚌来。如“赶湖”捞不到鱼的话,这河蚌大小还是荤,也捡了回来。  

把捡回答河蚌放在盆子里,喂到翻年,直至河蚌体内的脏物排尽后,再去剖开河蚌。左手拿着一只蚌,右手持刀,瞄准蚌口,插了进去,往下一划;随着转向蚌的另一端,又是往下一划,用手一扳,两块蚌片向外张开,顺手用刀沿蚌壳轻轻地旋一圈,橙色的蚌肉就出来了。蚌壳也有它的用处,洗净晒干后,可以用来敷豆饼、合叶子。蚌壳含钙高,也是做动物饲料的配料。鸡下软蛋,捣碎后喂鸡,很是奏效。  

每年正月十五,我家总会烧一大锅蚌肉豆渣粑子粉汤,也少量的交几片腊肉,放些葱姜,汤鲜味美。一家人边吃着团子,边喝着汤,燃放起一架五百响的“螃蟹鞭”,这“年小月半大”的正月十五团年饭就算过去了。  

夏天的中午,蚶子爬上水边觅食,村里的孩子们,每人头顶一个木盆,来到通顺河里摸蚶子。为了不让木盆流走,我用一根绳子系上木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腰间,头上顶一条毛巾,整个身体潜在水中,摸一个就往盆子里丢一个。河底的那些小蛤蜊可以用手抓,一抓一大捧,但没有人会要。  

蚶子摸回后,用热水去把蚶子“井”(煮)开,取出蚶子肉。到菜园里摘几个辣椒,放些酱油、醋、生姜、大蒜、胡椒粉去干炒,但不能炒老,炒老了肉不鲜美。蚶子肉的营养价值很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蛋白质。是一盘待客下酒的好菜。  

滴呀沲(duo)、滴呀沲,你妈是个螺蛳壳(kuo)……  

儿时的童谣远去,如今也很少有人会忆起这捡螺蛳、摸蚶子的事来,也难怪,生态的恶化,田里也无螺蛳可捡,水里再也无蚶子可摸。写下这些历经过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只是作为一段美好回忆,永恒记录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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