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皮影戏,估摸大家都不会陌生,即使没有亲身所见所闻,但也听说过。暗黄的灯光、古老的木架、粉白的幕布,在激越的鼓乐声和艺人的演唱声伴随下,其影子在幕布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到剧情高潮部分,可见各式各样的皮影人儿飞天入地、隐身变形、喷烟吐火、劈山倒海,景面虽小却十分壮观。
“一口叙说千古事,两手对舞百万兵。”这句顺口溜算是对皮影戏的生动写照吧。小小的皮影人,小小的舞台,尽显生命的华美,声乐灯影里包罗人间百态,吟唱和舞动着俗世人情。
沔阳“肉皮影”戏也叫“人皮影”戏,它是沔阳渔鼓戏的俗称。所谓“肉皮影子”,就是由人装扮演出,其唱腔为渔鼓调的皮影戏。除了以沔阳渔鼓调为主以外,后又融合了沔阳花鼓戏腔。“土得掉渣”的唱词,独特的方言体系,使沔阳“肉皮影”凸显出无限的艺术魅力。
沔阳渔鼓戏是曲艺的一种,又称道情、道情渔鼓、筒子腔、南话筒。它以浓郁的乡土气息,粗犷、高亢的唱腔,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中国民间艺术史上颇负盛名。
渔鼓是一种打击乐器,主要用于演唱渔鼓戏时的伴奏。采用长二尺四寸,圆周九寸大的无节长竹筒,在竹筒的一头蒙上猪心膜,即做成“渔鼓筒”。艺人在演唱时,怀抱渔鼓,手持简板,边拍边唱,亮出绝招。沔阳渔鼓戏究竟源于何时,无法考证,但按艺人们师承关系的时间推算,大约应在清代嘉庆年间。
过去的渔鼓演唱形式主要是沿街卖唱,茶楼座唱和红白喜事赶酒。民国初年,皮影与渔鼓合流后,渔鼓的唱腔有了长足的发展,许多戏曲唱腔和民歌小调被艺人们融入了渔鼓唱腔,从而基本形成了渔鼓的曲牌体系,素为沔阳民间所喜闻乐见。且久唱不衰,流传至今。
沔阳渔鼓有单口唱、对口唱和唱皮影戏三种演唱形式,其唱腔有平腔、悲腔、琵琶腔、花腔等,每类唱腔都有其特有的表达功能。演唱时,渔鼓艺人根据剧情需要,可用声音、表情或形体动作,扮演各种人物,做到一人多角。具有角色进出的灵活性。
孙悟空:嫂嫂有手段,不肯借宝扇,牛哥你是男子汉,替我转个弯。
牛魔王:只怪你太恶,借扇舍得说,你是乌龟洗澡不洗脚,简直是揩壳(开阔)。
——这就是沔阳“肉皮影”戏《火焰山》唱段。
沔阳“肉皮影”,艺人表演以叙事鼓曲,方言说唱,合辙压韵。在表演中感情丰富,十分注重神情体态的表达,用丰富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与观众面对面的情感交流,荤素搭配,令人捧腹,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
我原先所居住的小镇就有一个演唱“肉皮影”戏的草根班子,在县文化局的指导和镇文化站长的带领下,他们把沔阳“肉皮影”戏唱到了上海,唱遍了大江南北。
小镇赶场祝酒取彩的渔鼓艺人居多,文化站通过对艺人们资评,给他们发放演唱《证书》。没有证书的艺人去赶酒,取彩时,往往会遭到酒席上有些客人的拒绝和难堪。
我观看过小镇“肉皮影”戏班子在镇礼堂的一次演出,礼堂里坐满观众,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看过演出《海报》赶来的。锣鼓家艺打着,台上唱着、台下喊着,热闹极了。在这个夜晚,我享受了一场极致的原生态沔阳“肉皮影”戏。
记得演出的剧本是《胡奎卖人头》这出戏。《胡奎卖人头》出于罗贯中小说《粉妆楼》的故事。胡奎在家无聊,便来到京城,岂料投亲不遇,盘缠用尽,偶遇罗灿、罗焜,三人义结金兰,后为打抱不平,闯下大祸。
胡奎:手挽人头长街走。谁有胆向俺胡奎买人头。头要卖千金,不打折时又不打扣。买的是真豪杰,卖的是英雄第一流。任你是赵云姜维,难比俺胆够。任你是张飞桥喝断,都不及俺独闯淮州。讲话人家杀人,就远远走。俺胡奎杀人,反要卖人头。不是俺胡奎夸大口。敢说英雄肝胆,今古无酬。
装扮胡奎的是一女扮男装的小生,扮相英俊,风度翩翩;既刚且柔,唱功不凡。
这女扮男装的小生我是认识的,她父亲是唱花鼓戏丑角的,小时候的她,就跟随父亲练习翻跟头、下腰、跑圆场、舞枪弄棒、耍刀把子这些基本功,拜花鼓戏花旦演员为师练嗓子,从不间断。几年下来,她的唱、念、做、打样样在行。
唱戏唱戏,顾名思意,戏是唱出来的,她演出时情绪饱满,字正腔圆。在诸多小生名角中,她一举夺魁,好评如潮,被很多观众追捧。
我也喜欢看牛皮影戏,但对“肉皮影”的诱惑力有些忘乎所以,喜不自胜。牛皮影戏是牛皮做的人物影子映在白屏幕上,通过灯影来达到艺术效果,而“肉皮影”不用牛皮影子,而是用人来演,活神活现,栩栩如生。随着剧情跌宕起伏,亦庄亦谐,带给观众丰富的联象,乡土情趣,赏心悦目,展现出沔阳“肉皮影”戏独特神韵。
沔阳“肉皮影”戏,它是乡音,它是土腔;它是民间流传的故事。它是下里巴人的合唱。离开家乡多年,我再也没有看到过沔阳“肉皮影”戏。如今,老祖宗的东西——沔阳皮影戏,早已被列为国家级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有了互联网,随时可看。电脑荧屏上,艺人用灵巧的双手,“嘣嘣”的渔鼓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个个影子变得活灵活现;在音乐的伴奏下,优美的渔鼓腔调,让人如痴如醉,头脑中昨天的记忆,一下子也变得鲜活起来。正如我一位朋友所说:看家乡皮影戏,既是对过去一段历史文化生活的回忆,也是对文化生活多样化的一种追求和向往。
渔鼓声声汉水长。沔阳皮影戏将成为我终生的胎记,记忆深处将永远无法抹去,而且越抹越显得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