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妮儿啊,你跟娃最近好着么?我给你拿了些菜,我下午就来了啊?”电话那头,妈妈兴奋地说着。
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叫了几个月都不来的妈妈,今天要来了。我对这个突然的消息也感到十分激动。
爸妈种着十亩庄稼,爸爸还经营着一口机井,每天给村里人浇地,更重要的,是爸妈不甘落后,接近60岁还学村里年轻人,种着大棚蔬菜。所以,从腊月到放暑假这一段时期,爸妈是不可能出得了门的。我叫他们来我这边玩,他们根本不考虑。时至6月底,蔬菜已大量上市,大棚菜已经卖不上初春时那样的高价格,贩菜的商人觉得无利可赚,也不来村子里收菜了,妈妈才抽出空来看看她的儿子和女儿,而爸爸,则要继续在家中留守,因为只要不是雷电雨雪,农民总是有活儿要干。
搁下电话,我一想,“妈妈一会儿到韩城都晚上了,今天又是周日,从明天起我们都要上班,想带她去吃好吃的,不行;想给她和爸爸买衣服,没时间逛商场;她在电话中已经声明,这次来只能待两三天,因为家里还有活儿要干,等不到下个周末她就要回去,怎么办?要不我现在赶紧去给她和爸爸把衣服买好,也省得她来了又说自己‘衣服多地很,不准乱花钱’等等。对!就这样办!”我有了主意,马上拉上我的女儿出门。
妈妈已经坐上火车,我已经出现在各大商场。按照身高体重,我开始给他老两口认真挑选,裙装还是甩裤,条纹还是大花,纯棉还是亚麻,妈妈的衣服我试穿,然后扩大一码,爸爸的只好现场拦住一个身材接近的人,请人家帮忙试穿——我和女儿专心挑衣试衣,一丝不苟。
下午七点半,我打电话问她拿的东西多不多,我买个站台票进站去接她。她说“不多不多,你一再说不让拿,吃不了,我就把一袋放家里了,剩下这点我拿得动,不需要买站台票。”我信以为真,和孩子在出站口等她,看到她那一瞬,我觉得“上当”了,她一只手提着一个编制袋,每个袋子里装着多半袋东西,显然是有南瓜、笋瓜、土豆等重分量的,看着都特别沉!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装随身衣物的手提袋,还有一只手包。原本黑瘦的她,好像比几个月前更瘦了一些,那两个大编织袋和她瘦弱的体型严重不匹配。我心中顿时泛起一丝酸楚,三步并两步迎上去接住她,她依旧不愿意给我那个稍重一点儿的袋子,用她的逻辑就是“你从小体弱,没干过体力活,你拿这个轻的。”
我说“妈,坐了这么长时间车,饿了吧?走,咱吃点便饭去。”可不敢说要请她去吃好的,不落好还得受指责,嫌乱花钱呢。
“哎不吃不吃,火车上现在有盒饭了,我买了一盒都吃了。”她不肯。
我半信半疑,这火车我也经常坐,以前是没有的。
我问她:“火车上卖的啥饭?多钱一份?”
她说“有米饭和菜,也有臊子面,是放在塑料饭盒里的,我吃了一份面。”
我说:“知道你要来,我和娃都没吃,等你一起吃呢。走吧。”
她可不能容许她外孙女不吃饭,只好说:“好吧,那咱到下峪口吃一点。”
妈妈每次坐的这趟车,抵达韩城是晚上八点,我希望她住在我市里的家里,因为条件好一点,也方便逛逛街散散心,可是她强烈要求立即回厂里,因为她急切地想见到我弟弟。我知道她的心思,也就不和她犟了。
车载着我们去下峪口,她一路上说个不停,说她种的辣椒今年一
共卖了多少钱;说她的辣椒又大又繁,只可惜现在卖不上好价钱了;说她几个月没来,都想我们了;说她和爸爸这几个月忙的不能按时吃饭——
我问她,“妈,不是说给我少拿一点菜吗,我们吃不了,怎么还是两个袋子?”
她说,“这还多啊,我在火车上,把很多辣椒已经送给列车员和邻座的人了,他们都夸我的辣子好呢。”
我们一脸惊愕,“你跟人家认识吗,都送东西哩?”
“嗯不!我们聊天哩,他们都是矿务局的工人啥的,没有么,没有的人就稀罕么,咱家多的又吃不完。就是那个列车员,还用自己的饭盒现场把辣子腌上了,跑过来给我教怎样腌着更好吃呢。哈哈!”看来,别人对她劳动成果的肯定让她很开心。看到她开心,我们也很开心!
妈妈来了,我家的冰箱将要从空空如也变成“挤破肚皮”;妈妈来了,我不用急匆匆送孩子上学然后赶着去上班;妈妈来了,我和弟弟每天有丰盛的饭菜可以吃了;妈妈来了,我们的耳朵又得准备好“长茧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