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情

方竹主要生长在海拔1400米至2500米的高原山区，形呈四方，有棱有角，其笋不发于春而茂于秋，是吸大自然之灵气生长而成的稀有之物。方竹笋具有“营养丰富、肉质厚实、脆嫩化渣、滋味鲜美”的独特风味，堪为山珍佳肴。历代文人墨客除了对竹子虚心高节的高雅有着无数优美的诗句，对笋也给予了毫不吝啬的赞美，刘辰翁写“溪傍野梅根种玉，墙围修竹笋生鞭”，更有吴昌硕“客中虽有八珍尝，哪及农家野笋香”之句。

幼年时我的父亲在重庆南川工作，母亲带我们兄妹四个跟随着父亲，每当秋季时节，父亲他总会抽出时间就会带着我们兄妹几个上山打方竹笋。父亲总说，方竹笋比肉还好吃。实际上头年冬天，笋子已开始在竹鞭上萌动，到第二年夏季来临时，方竹笋停止发育。待到8月中旬，气温下降，万笋涌动，从山顶往下渐次破土而出。

我们几个背个小背篓，戴上一把镰刀，就跟着父亲去打笋时。方竹笋只在海拔1500米以上的高山出产，去一趟竹林得两个小时。山路陡峭难行，我们得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随着海拔不断升高，路上遇到的方竹越来越多，绕过一个标志性的小山峰后，才是我们家的竹林。秋天的方竹林有无数笋芽藏在落叶中，小笋正在努力挣脱泥土束缚。没有打笋经验的人，深一脚浅一脚，会使得鲜嫩的幼笋葬身脚底。而小时候的我，特别爱行走在竹林里，脚步躲来躲去，感觉自己像是在和竹林跳舞。我的哥哥也很喜欢行走在这样的竹林里，他总是在打笋时扮演执行秘密任务的军人，像特种兵仔细地避开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幼笋。

竹林里不止有方竹，还有楠竹。最开始去打笋的时候我还分不清楚，父亲教会我方竹方竹，不仅有骨节还有棱角，棱角更显骨气。后来每次上山打笋，我必然要去验证一下方竹棱角的质感，亲手摸一摸感觉一下方竹的骨棱与冷森，似乎自己往后为人处世，也胸有方竹而骨气硬了。

打笋时，看到能采的笋，沿根部折断。吃的时候用刀把笋壳削开一部分，手指挽住剩下的壳，从顶端卷下来，一棵白嫩黄亮的笋子就出现在手里。而小时候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烤笋吃。打笋极其耗费体力，很容易饿，而下山吃饭又不是很方便，所以每年打笋时，我们都直接将方竹笋当成我们的午饭。鲜笋带壳直接埋在炭火里，待笋壳烧焦以后取出，不用加盐或者其它调料，直接入口，笋肉脆生生的，清甜可口，没有一点苦味。

我母亲做的笋子，总是我们全家最受欢迎的菜之一。过年做方竹笋吃，是我们家过年的固定项目。母亲会将秋季挑选出来的最好吃的方竹笋拿出来做成各式各样的好吃的：炒笋、烤笋、炖笋、笋条、笋丝、笋片，笋块。每次母亲才刚端上笋子，大家像济公吃肉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吃个精光。

如今我们回陕西老家已经多年，虽然不再有机会上山打笋，但我对笋的喜好并没有改变，因为那笋子里不仅有美味的鲜甜，还藏有家的味道和童年的记忆。每次吃起笋子，我仿佛能听见方竹破土的声响、拔节的声响、拂叶的声响…

方竹的精神魂魄，在得其方圆上，讲究的就是一个真，而“真”一直是我做人的准则。这些年，童年记忆中的方竹一直激励着我做一个方方正正的人。岁月流逝，往事淡化，唯方竹的“初箨方坚、自性空明，峻节有韧、信心清净”一直铭记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