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为何“从文”
沈从文1923年夏天到达北京,时年他二十岁。到达北京的当天,他被一拉排车的拉到了北京西河沿的一家客店,他在旅客簿上写下:
沈从文年二十岁学生湖南凤凰人。
沈从文不当学生已有好多年了。民国五年,即他转入高小的那年,就告别了学生生活,那一年,沈从文十四岁,从此投身行伍,在湘川黔交界地区浪迹了五年多。此次不远千里来北京,他却是为读书而来的。一个当初极度厌恶学堂的人突然渴望读书了,这个转变沈从文花了五年多的时间。“进一个学校,去学些我不明白的问题,得向些新地方,去看些使我耳目一新的世界。”而当时的北京,还荡漾着“五四”运动的余波,潋滟的波光给了这个乡下人以无限的憧憬。
沈从文第一个愿望便是要到北京读书,读书不成便做一个警察;“从文”这条路,动身之前他倒是没有想过。
促使沈从文离开家乡、一意“北漂”,是一场离奇的失恋。在这场离奇的失恋中,沈从文被骗去了家中的余款一千余元。沈从文在军中的薪饷是每月九元,这千余元无疑是笔巨款,面对千元巨款的失去,他无法处置,只好一走了之。
目的地倒是很明确:北京。
到了北京,书并没有读成。报考燕京大学国文班,得了个零分,主考官同情他,还破例将两元报名费退还给了他。赶上北大开放办学,沈从文报考燕大不成,就去北大旁听了。在旁听的日子里,沈从文开阔了眼界,思想也进入到一个新境界。
如有一次,“一代怪杰”辜鸿铭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湘色小袖绸袍,头戴一顶青缎子加珊瑚顶瓜皮小帽,腰系一根蓝色腰带,更妙的是背后拖了一根细小而焦黄的辫子!满座学生哄堂大笑,沈从文也不禁诧异。辜鸿铭却从容不迫地说道:你们不要笑我这小小尾巴,我留下这并不重要,剪下它极容易;至于你们精神上那根辫子,依我看,想去掉可很不容易。
这话给沈从文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沈从文就此意识到灵魂的束缚才是最难摆脱的困境。然而,影响沈从文当时的人生轨迹的,却是“五四”运动提出的“文学革命”这个思想。沈从文在他的自传中曾写道:“刚到北京,我连标点符号都不知道。我当时追求的理想,就是‘五四’运动提出来的文学革命的理想。我深信这种文学理想对国家的贡献。”正是凭着这份“深信”,外加上五年的行伍生涯的磨练,北京零下十几度的冬天,沈从文穿着单衣硬是熬了过来。
在北大旁听时,就边旁听边练习写作。凤凰人,有个特点,就是执着。一旦选择了从文这条路,沈从文便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就这样,沈从文开始了他的“从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