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舒敬东的头像

舒敬东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9/14
分享

梁启超家书

了解一个人,最便捷也是最精准的途径应是看其与家人的书信。《傅雷家书》全书溢满了严父千叮万嘱、循循善诱的舐犊深情,看其家书有种静水流深的宁静与深邃,情感炙热,笔尖却显得波澜不惊,纹丝不乱;而同样是性情中人,梁启超却是内心世界纤毫毕现,尽展笔端,看任公家书,就像于亭下观赏那漴漴的山间溪水,一路蜿蜒,跌宕多姿,尽入眼帘。

任公一生儿女众多,用情最深的应是其长女梁思顺,其家书中随处可见的“肉麻话”便是佐证:“因思若吾爱女在侧,当能令我忘他事,故念汝不能去怀,昨夕酒后作一短简,今晨视之乃连呼汝名耳……”“汝近顷照相否,吾极欲见汝近影。”“吾每不适,则呼汝名,聊以自慰……”“呜呼,吾此时深望吾爱女,安得汝飞侍我旁耶?”此类脱口而出、直发心扉的快人快语是应接不暇,俯拾即是。

这些言辞哪像是出自旧时代一个传统父亲的笔端,尽是现代慈母的心境与言辞。《傅雷家书》中这类“肉麻话”,当然也有,特别是傅聪刚出国的那个阶段,诸如“孩子,你这一次真是‘一天到晚堆着笑脸’!教人怎么舍得!”然而不多,多的是理性的剖析与细细的叮咛。相较而言,傅雷用笔要内敛与克制得多。

思顺受其父疼爱,亦是自有其因缘的。思顺是任公的第一孩子,在她之后,母亲又生了一个男孩,但没过多久就夭折了。一直到八年后,也就是1901年,母亲才生下儿子思成。也就是说,在那八年里,梁思顺一直是梁家的“独女”,独享着父母与祖辈的万般恩宠。这份恩宠并未因弟妹的次第到来而减少半分,反而随着她的不断成长,她还被父亲当做“小助手”和众多弟妹的“小导师”予以精心栽培,承担着上传下达、替父分忧的特殊使命。

任公一生颠簸,还曾一度流亡,其与家人是聚少离多,很多“旨意”就要靠这个乖巧而又上进的长女去一一落实了。夫人李蕙仙一意“投机”,任公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好将这个“顽疾”交给思顺去处理,“当告汝母切切不可再投机,若更失败,吾力亦实不逮也。”同一信中,任公稍后又说:“但宜力谏汝母,勿再投机,汝叔不允救济,吾亦无法也。”

看到这里,我就不由得开颜一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名流、大咖亦不例外。胡适夫人江冬秀好打牌,胡适对此亦是百般的无奈。

思顺劝谏母亲之余,还承担着督促弟妹学习的重担。“然思成所得《四书》乃最贵之品也。可令其熟诵,明年侍我时,必须能背诵。”“令其熟诵”这类重担,就交给思顺这个长女了。在136份家书中,梁任公单独写给长女梁思顺的就有63封之巨,了解了思顺在家中的特殊地位与作用之后,我们就不觉得奇怪了。

思顺出嫁之后,任公与其的书信并未减少,依然像个慈母一样隔三差五的问寒问暖,爱心不减。

想当年,先父对我大哥的教导是最为严厉。如今思来,应是为我们树立榜样,好让我们兄妹五人“效尤”。任公与先父在教育众多儿女上之不同在于:一个是培养小助手,一个是树立榜样。不想思顺既成榜样,又成了助手,合二为一。更多时候,她还是其父倾诉的对象、交心的朋友。看梁启超家书,便知任公心中藏不住话,至少对思顺是如此,不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任公都要向思顺一一倾诉,“吾党败矣”,事业失败了要倾诉;“灯火尽熄,茶水俱绝”,居住环境恶劣也要倾诉。父女之间能处成这样,时下能有几家?

我在外读书期间,父亲亦时常给我写信。可恨当时不知珍惜,如今想看先父的书信,竟是遍寻不着。女儿在外读书也快近五年了,我们跟她联系不是电话就是微信,从未写过一封书信。如今谁家还写信?妻子大都是通过微信语音与其聊天,直接快捷,就像乘高铁;看我在手机上一笔一划地码字,她就急。她哪知道,我在一字一字输入的同时,其实亦是在遣词造句,斟酌语意。

若是换成现在,我就想:傅雷一定是字斟句酌地采用文字交流,而断不会用语音输入;而任公呢,则一定是采用语音输入了,他那充沛的感情那等得及一笔一划慢腾腾地输入?早就脱口而出,一泻千里了。

任公说自己笔锋常带情感”。看其家书,还真是一点不假。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