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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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我要脱贫
鸡叫三遍，往常这个时候，家里除了老人小孩，所有人都会踏着月光和星光的闪烁，凭着朦朦胧胧的印象往村外走去。首先绕过那棵已上百年历史核桃树，然后翻过大水沟，最后隐没在半山腰间的成片松树林和密集青冈林，分工极为明确，女人搂树叶背回去作肥料用在土地上，男人斧头对着青冈树砍去，剔干丫枝后人背马驮运回家当柴火变成生活物资。
今天不一样，每家每户的闹钟响起，人们开灯穿戴齐全，全家老小都往地里走去，剩下一人打开沼气开始煮饭熬汤。
“娘今天饭菜你一会儿送到地里，今天地里忙活时间长。”临出门时王常宝回过头对母亲客气说道。
“好的。”李花花头也不抬说。
“你给你娘说一下，中午菜丰盛点，一会儿可能有客人。”妻子高芝莲低声说。
“我成什么了？无形中变为你们两个的受气筒和传话机。”王常宝低声埋怨。
“反正我说了，听不听随你。”高芝莲转身就走。
“娘，中午饭规格整高点，今天中午有个现场技术实范，到时可能有客人。”王常宝又转身进屋。
“有活动怎么了，还不是各回各家，各吃各的饭。”李花花头也不抬的说。
“娘，一顿饭而已，准备一下，人家不一定给面子来吃。”王常宝摇摇头，自己母亲可能以前穷怕了，颇有点斤斤计较性格，为此婆媳没少打肚皮官司，自己夹在中间也挺为难。
“今年菌苗出得太差了。”走在前面李世云看见王常宝跟上来，特意停在路旁打招呼。
“可能今年才开始试种，大家的经验和技术不足。”王常宝说道，眼前这位老兄人品并不咋的，一天到晚搬弄是非，要不是碍于情面，他真想一走了之。
“你倒真会替别人考虑，明明是公司制作菌苗和营养袋质量不过关，我们应该抱成团维护自己利益，集体到县城上访，或者到法院起诉公司，要他们赔偿我们大家的损失。”李世云冷冷一笑道，人善被欺，有时遇到问题得往大里闹，反而可能占尽便宜。
“当初发展羊肚菌是个人自愿报名，政府每亩地补贴五千元，今年虽然我们投入多，但明年投入相应少得多。再说打官司得有真凭实椐，请律师，我是嫌麻烦不参加了。”王常宝婉言谢绝，宁愿得罪君子，也不愿惹恼小人，一旦让他咬上就如蚂蟥上身，甩都甩不脱。
“你让人家给洗脑了，难怪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辈子也是穷鬼一个。”碰了一鼻子灰的李世云恼羞成怒，他愤恨不已。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再穷也有自己志气，也不劳你费心，饿死也不会到你家门口乞讨。”免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直戳人的痛处。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烂泥扶不墙。”李世云气得脸都扭成一团，等人走远了听不到才小声骂道。
“那个搅屎棍，你还跟他费什么话。”高芝莲瞪了王常宝一眼。
“隔壁邻居，不到万不得已，何必撕破脸得罪人。”王常宝苦笑一声，有些人你明明讨厌，有时还得强颜欢笑。
“一会儿讲课时，我们俩都把手机录音打开，回来后我们再仔细听听。”高芝莲说道。
“这不用吧！课后技术员都会发资料，到时咱们再看看资料，巩固提升就可以了。”王常宝笑笑，他一直不愿承认妻子比自己强。
“傻子，书本上的怎么可能和活的东西柤比，人家好歹实践过，听我的。”高芝莲笑笑说道。
“这听你的。”王常宝无奈的表示认可。
“等会咱们想方设法让现场示范会在我家地里举行，到时有啥不懂的，咱们回到现场再琢磨琢磨。”高芝莲说。
“嗯。”王常宝点头。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你要离你那些狐朋狗友远点，否则下次我会用其它东西让你长长记性。”前个月，农忙时节，王常宝撇下正在干活妻子，独自去见一位刚从外地回来朋友。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未回来，高芝莲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催促，王常宝一直说马上马上却迟迟不见踪影，愤怒之下高芝莲决定到现场一探究竟。
进去时满座男女都喝得东倒西歪，说话声音一个高过一个高，此情此景犹如火上浇油，肺炸了高芝莲顺手检了空瓶子冲向老公，等人们反应过来，王常宝满脸是血，吓得人群不仅酒醒而且跑得一干二净。一战成名，害得村里一连几天没有人再敢出面组织类似的酒局。
“那是不敢了。”王常宝低声回应。
“我们几姊妹们，就属我们家穷，每次回娘家，我都觉得低人一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高芝莲盯着王常宝问。
“我怎么知道？”王常宝装傻充愣。
“以前我不懂，但经过干部们会上宣传教育，我马上明白了。就是你不争气，舍不得下决心吃苦，这山望着那山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猴子搬苞谷到时两手空空。”高芝莲说着不由得来气。
“穷有根，富有苗。”王常宝辩解道。
“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两个亲哥哥家为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难不成你不是你爹你娘的儿子啦？或者你出生时缺了什么？”高芝莲一点面子不给，问得王常宝脸红脖子粗。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要不是自己妻子，王常宝非得撕破脸不可。
“我不相信命，当初嫁给你，说句实话我是看中这里各方面的条件，谁想到你不争气，守着金土地讨饭吃。我几个姐夫条件都不如我家，但他们靠双手和脑袋脱贫致富，所以说过上贫穷或富贵日子，关键因素是人而不是其它。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愿承认，那我就真的对你失望透顶了，这日子可就没法再过下去了。”高芝莲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
“这？你说怎么办？”王常宝暗暗心惊，一种从未有过危机感涌上心头。
“但凡你成器点，我也不用抛头露面讨人嫌，你以为我愿意拿个酒瓶当着众人面砸自己老公，我也是为了这个家走上兴旺之路才出此下策。”高芝莲眼眶眨红。
“我知道自己没本事，让老婆孩子跟着我吃苦，但说真心也想让你们早点过上好日子，这也是我发自肺腑的想法。”王常宝动了真情。
“如果你真的无药可救，我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高芝莲恨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得清醒过来，心思用在正道上，脱贫政策不可能天天有。我不求你一夜暴富，但得乘着现在好政策起好步打下坚实的基础，让我们看到希望。”
“你放心，我一定做个有用男人，为你们遮风挡雨，为表明决心，我从今天开始就戒酒。”耳濡目染，身边人的变化，帮扶人口苦婆心教育，王常宝觉得自己得痛下决心改变以往陋习，否则长此下去，自己就报废了，此刻他面向前方举起右手表态。
“真的？”高芝莲一脸惊喜，丈夫酒醉丑态被村里人津津乐道，却让她和孩子羞愧不已。
“男儿说话可不能出尔反尔？”高芝莲明显不相信。
“我敢赌咒发誓。”王常宝一脸认真，高芝莲开始相信自己老公是真的想改好。
“还有，你一直不服气我爱骂你，现在我向你下战书，你敢不敢接招？赢了我把你捧在头顶。”
“说吧！比什么？”王常宝也想打个漂亮翻身仗。
“你负责种植海椒，我负责种植羊肚菌，年底咱俩谁的收入多算谁赢。”高芝莲本想说谁赢谁就能在家里说了算，但想想她不打无把握的仗，有些权力不能轻易交出去。
“我接受挑战。”王常宝知道自己得努力，不能再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