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在读小学了,他是我父母第五个孩子。那时父亲在乡医院临时帮忙,他又恰巧出生在当年十二月。
如果翻年了就算超生,我父母得承担相应超生罚款,所以他出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我弟弟是个胖胖男孩,记忆串喜欢穿一双红色凉胶鞋。那还是父亲一位学生买的,当时他去乡上商店买东西,路过我家吃中午。
我弟弟太小,不知什么时侯将人家给自己孩子买的靴子穿他脚下,关键他这一穿就舍不得取下来。
弄得大人们哭笑不得,学生只好把鞋子送给老师孩子,自己又返回去重新买了一双。
后来弟弟病逝,母亲哭着将这双红色小鞋和他一起埋葬。
那时候我们那里水果只有苹果和犁子,而我家附近只有苹果树。父母去参加集体劳动,总是把我这个长子留在家里照看最小弟弟。
而我总爱带他到苹果树下去吃生苹果,每次我爬上树,他站在地上眼巴巴望着我躺在树枝上吃独食,偶尔心情好赏给他一二个苹果。
有次,我吩咐他用双手捧起上衣,我则往里面投掷苹果。
我突然产生捉弄他的想法,摘了三四个苹果瞄准后使劲扔了出去,他双脚站立不稳,向后倒去,脑袋瓜砸在石块上,那血马上流了出来。
“哇。”他痛得哭起来,我从树上下来,随手抓起地里干泥巴倒进伤口里,不一会血就止住了,在上面结了指甲大的硬块,到时用水一洗就没事了。
“你敢给大人些说这事,我就揍你。”我威胁道。
有天,屋里只有我们两人,小弟弟一直乖乖坐在我身边。而我则坐在火塘边,双腿夹着小凳子在上面做作业。
好不容易做完语文作业,我开始做数字作业,大锅里响起吐吐涨水声,因为锅里猪食已经快熟了,我就不用再起来添柴加火了。再看一旁的弟弟已倒在火塘边睡觉了。
突然一股刺鼻胶臭味道钻进我鼻孔,我吓了一跳,马上蹲下身子寻找怪味来源。我发现自己心爱的钢笔笔盖已经被烧焦,一定是他拿去玩耍,不小心扔进火堆里。
我气得当场给了他一耳光,并用脚使劲踢他。
弟弟放声大哭,随着就一摇一晃往外走去,我心情不好,将书包里东西乱扔一通。
晚上,父母每人肩上背着一背干柴回来了,父亲手中还抱着已经熟睡的弟弟。
“好险啊!幸亏在森林里遇见我们,否则遇上豺狼就危险了。”父亲叹着气。
“你怎么能随便打骂自己的弟弟。”母亲骂道。
“谁让他把我笔盖烧了。”我理直气壮反驳道。
后来,弟弟脑袋正中长了个白疮,发起高烧,父亲本是乡村医生,给他打针吃药。但一直高烧不退,一看不妙父母请了几个人抱着他直接往县上送。
父母不在,我就带着三个兄弟妹妹在家。
那晚我做了恶梦,我梦见一架红色飞机从空中飞来,缓缓停在我家屋前。那架飞机太大了,两支巨大翅膀盖过了我家屋顶和围墙。
我想动,手脚却浑身无力。我想吼,嘴唇像是被堵得满满的。我傻傻的睁大双眼,心唯一期望就是飞机早点离开我们。
因为按照老辈子们的说法,梦见飞机和汽车都是凶兆,如果自己中途能消失,说明还有挽救余地。
父母回来,我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到外地去请法力高强的毕摩为我们家祈福袪灾。
这天,我和弟弟一人背一包猪草到家,屋外荫凉处还有个大人正坐着喘气。
“你弟弟不行了,我先来一步,他们随后就到。”他站起来说道。
“你别嗐说。”我一下子倒在地上,我根本不相信这个消息,我多么渴望这人随后笑看说是和我开个玩笑而已。可又有谁随随便便拿别个亲人生死来开玩笑。
“我弟弟只是得了病,送到县上肯定能医好。”
“我们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真的不行了,得的是败血病,医不起了。”那人低下头。
“你骗我的。”我从头凉到脚底,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那眼泪像水一样淌出来,几个弟弟妹妹还小,一个个傻呆呆围着我不知所措。
我看着天空发愣,不一会,瘦高父亲紧抱着黑色包裹疾步奔来,胖胖的母亲一步不落跟在他身后。
“胖嘟不在了。”转瞬间父亲来到我们面前,他流着泪说道,我们一家人哭着抱在一起。
后来父亲选个日子将弟弟遗体埋在离家几百米小山包,每次路过我们都不忍心看那个地方,低着头匆匆离开。
母亲睹物思人,每天唉声叹气,后来我们就搬家了。那个小山包因为高廂垄作,早就被机械平整了。
第二年我们家请来毕摩做法事,在撵鬼时毕摩信誓旦旦说我逝去多年的爷爷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胖胖的穿双红凉鞋,父亲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我爷爷当时是个老实本份人,却被自己奴隶主用枪逼着参与叛乱,虽然途中用自残保住一条命。后来却死在劳改地方,连尸身都未寻到。
“他再寂寞孤单,也不应该将我小儿子找去陪他,太自私残忍了。”父亲私下在骂爷爷。
后来听从毕摩劝导,动员几个叔叔娘娘做了大道场,将逝去多年爷爷和年老奶奶魂魄送上天堂。以免他变成孤魂野鬼继续游荡,祸害别人和自己子孙。
再后来,我父亲病逝了,到了天堂的他是否找到自己心爱孩子,他们团聚后是一定会保佑尚在人世的我们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