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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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局长的烦恼
“难道真的阴沟里翻船，自己这个老黄牛要栽在这个地方，不能啊！”王林锋在内心暗暗为自己鼓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
经历过多个地方和多个岗位锻炼，王林锋自认为自己工作还是兢兢业业，能力也是不错的，不然组织也不会把自己放到这个领导岗位上，没想到了现在却面临前所未有危机和困难。
这个夜晚，对于王林锋这个男人是格外难熬，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妻子又去市里看孩子，所以对于别人视作难得的福利周末，在他心中是可有可无。何况五加二、白加黑工作节奏，使他早就不关心万每天是星期几了。
斜对面住宿楼里，一大群青年男女正推杯换盏，不停有欢声笑语传过来。反观自己，由于大脑在想一件件的烦心事，搞得情绪如此低落。他用手指使劲挤压额头，尽力想改变这度日如年局面，坐在椅子上也不能安下心来，他索性将窗子打开，望着对面漆黑的大山发愣。横穿半山腰的公路上偶尔有闪着车灯的汽车在行驶，使人联想到夜空中眨眼星星。
郁闷啊！这事赶事像箭样向他直射过来，一件接一件事庒得心力交瘁，而且有的还相互叠加。他可以说是独木难支，已经捉襟见肘，疲于应付，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力，是否能应付得了单位这摊纷繁复杂工作。
“你看单位三个驾驶员那个有空？明天送我到林边乡。还有水利股派一个熟悉情况技术员和我一起去。”刚才他已将电话打给办公室主任周涛，把明天工作安排好了。
王林锋是机构改革从县农办主任转岗到水利局长，他的前任因为受贿进了监狱。当时好多朋友都给他打电话，纷纷恭喜他从小部门调进了实权部门，可谓从萝筐跳进米兜里。想想四十多部门缩编为38个部门，有些一把手保留待遇，职务由正职变为副职，王林锋想想也挺满足的。
“王同学你可怜了，以后就相当于骑上虎背了，身不由己，肯定白头发跟着就来了，我先提前安慰你。”
唯一发杂音的是他小学同学，现任地震局长王弗林。两人一个村子出生，从小学一起读书，一同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起从乡党委书记任上调进县级小部门任领导。
“不会吧？那有你说的那样遭殃，再说你老兄是在怀疑我的工作能力？”
正在兴头王林锋表面笑着打哈哈，内心还是挺不自在的，这摆明就是小瞧人，直接摆明自己没那本事，玩不转水利局这个摊子。前任出事是不假，可跟自己连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也不能因噎废食呀！
“那个地方风水肯定有问题，连续三任局长都没好下场，你好自为之。改天请几个朋友陪你散心。”对方笑笑就挂了电话。
一到水利局上班时候，王林锋办公室的人是不断的走进走出。有时明明里面有其他人，外面仍还不时有人在门口探头晃脑，好像在提醒他提高工作效率。
由于好多工作都是实实在在，来不得半点虚的，督促工程质量、安全、进度，或者是推进某项重要工作，任何一件事都丢不得，王林锋只好连续跑工地。
“你悠着点跑，出差补助是挣不完的。”
有些朋友在街上碰见了还开他的玩笑，王林锋只能笑笑，装作没听见。
开初驾驶员还蛮高兴，因为出差有补助，月底有笔工资外的合法收入，谁都高兴。时间一长，驾驶员叫苦不迭，因为确是适应不了这个工作狂的风格和办事节奏。三个驾驶员私下商量，轮流和局长跑，而王林锋觉得只要不耽搁工作，坐那辆车都无所谓。
最麻烦的是财务管理，水利局工作点多面广，出差办事的多，相应增加了监管难度。每次出差回单位，第一件事就是面对一叠叠出差费报销单椐，别说一张张的审核，光签同意报销和大写金额这十几个字都要把手写痛。
“我的命运掌控在你们手里，你们可要一定好好把关，千万别放水放出问题，有朝一日把我害了。”
王林锋将分管财务的副局长、办公室主任、会计、出纳叫到办公室单独开会，语重心长，甚至可以说是自降身份。因为这可开不得玩笑，一旦出错可是拿切身利益来说话。
那还是上一个单位的事，审计局派出审计组对他进行离任审计。其中有笔一万多元的支出被审计局定为违规支出，审计局领导将他叫去，告诉谁签字谁负责，这笔违规资金要么他本人将钱退回，要么移交有关部门处理。权衡利弊之下，王林锋只好自己拿钱出来，权当是为自己粗心无能交了学费。
“早就给你说过，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我对你要求不高，工作不能出事，更别因为你而让孩子和家族蒙羞。”
听闻此事，妻子似笑非笑说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这让王林锋又感激却又在内心感到滋味难受。
最担心还是那些工程管理，水利局工程几乎遍及全县所有乡镇、村、组，监管到位难度非常之大。
就如去年实施的全县水质提升工程，涉及全县35个乡镇、212个村、786个村民组，工程内容为建设1525个消毒间，资金为995万元。
“王局长，这个工程如果不从头到尾管好，容易变成另一个2016年农村安全饮水工程，干成半生不熟的夹生饭。”
规计中心主任杨明发在会场上说道，这人个子小，外人戏称钉钉猫，但他业务精，是个多面手，是单位技术权威，是单位一时半会都不能离开的局宝。
“建设不建设得成功是一回事，后期管理更是麻烦事。人家农民祖祖辈辈就取天然水饮用，你平白无故加个消毒药，听话有异味，人家肯定不会用。还有就是过滤池，每半个月要清洗一次，村民些连一年一次洗水池都相互推诿，根本不现实。上头这些也是想当然就出政策，一点都不考虑我们基层实际情况，到头来肯定又干成花钱讨人骂的烂货。”
水保股长杨盛军年轻时是单位形象代言人，脾气爆，说着说着下意识的用手掌拍起会议桌子。同事开玩笑说和他说事情，得保持一定安全距离，否则他说着说着就要动手打人。但这人管理工程是把好手，好多老板一听说他来了，人就先虚了三分。
“怎么办呢？现在工程已经完成招标了，不干都不行了。市里省里每个星期通报一次，再不动工就约谈分管政府领导。听说下个星期分管水利工作的市委常委兼副市长到工地上实地检查督导。”
具体分管的水利股长王林林忧心忡忡说道，在座各位中压力最大的应该除了王林锋外就是他了。
“你是我们水利局第一股，除了局长外就属你最大。”
同事们聚在一起时，有人调侃王林林道。
“狗屁的第一股，我出一万元，你们把我这个烫屁股位子帮忙接起去。”王林林一脸认真，这段时间他上午到有关部门配合调查说明情况，下午回到单位写材料。
“你出十万我给你换。”杨盛军笑着开起玩笑。
王林锋报到那天，刚送走分管副县长和组织部同志，第一个来到他办公室就是王林林，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辞去县水利股长职务。
“王局长，我年龄大了，又患有内风湿病和痛风，走不起路，帮忙找个新股长，我一定力所能及做好本职工作。”
他一开口就叹气，这些站股长套的是职称工资，任不任职对他们收入没什么影响。
“王专家，你咋个能这样，你早不辞晚不辞，我刚来上班你就提这种要求，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王林锋大体了解水利局情况，关键时刻怎能让他当逃兵影响工作。
“以后你培养好一个合格接班人才能提这样要求。”
王林锋拍拍他的肩膀。
“那只有等到我退休了。”
王林林深深叹口气。
“早晓得这样，我就应该年轻时到乡上，凭我的本事早几年就当上领导了，现在已就退二线了，拿着副县级待遇，悠哉悠哉混日子等退休了。”
王林林不止一次向周围的人感叹，可惜人生没有假如。
“看来是工程不大麻烦却不小。”
王林锋点点头，看来得认真对待，这里面牵扯农户太多了，牵一发动全身。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四个局领导各带一个组跑面督导，其余干部职工只要能动的都下去包乡驻点。老同志和妇女安排在近处，年轻的辛苦下跑边远乡。”王林锋征询在座人的意见。
“恐怕愿意美好，结局却残酷。我敢说稍不注意，就是又一个2016年一样烂摊子。”
一个大个子摇摇头说道，这是副局长林武，一位从乡长调到水利局工作，已经干了十多年局领导，被人调侃为单位二把刀。
“可惜，以前机构改革时应该找县上领导反映下，把几个片区水利站保留下多好啊！”
会场有人叹惜。邻县光是水利站编制就是三十多名，这让包括王林锋在内的人很是羡慕，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当时领导面临退休，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去争取，再说人家也没有先见之明，怎会知道上级对农村安全饮水要求越来越高。
“这有什么难的？严格按合同执行，对施工不力该罚的罚，该上黑名单上黑名单，还就不相信中标公司能翻天。”
说这话的是位脸部胖胖，皮肤白嫩男子拍下桌子说道，这是刚来不久挂职副局长程亮，来自发达地区，是来援建的，目前还在熟悉和适应工作过程中。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名廋廋的戴眼镜男子吸了口烟后慢条斯理说道，他是副局长杨晓东，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因为2016年农村安全饮水问题，他作为当时分管领导，已经被有关部门喊去谈了几次话。
百闻不如一见，第二天王林锋就决定到边远洛麦乡调研，一路边走边看，他才发觉了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王林锋他们赶到乡政府，院坝里的干部们无动于衷，只有分管水利副乡长王贤智迎上来，尴尬的笑笑，和他们握手打招呼，所幸还算是老熟人，这人以前在王林锋手下干过。
“领导，伙食团己开过中午饭了，只好让你们等一下，我通知炊事员给你们下面条。”
“贤智，怎么样？我听施工队老板说上个星期就全面铺开了，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怎么样了？”王林锋笑着问道。
“老领导，我现在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的两个老大对你们单位有意见。说在我们地盘上搞施工建设，事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好多村组干部纷纷反应表示不满，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有这个工程。那些外地人也不懂事，自己私下接触当地人，弄僵了干不去才来找我们协调，搞得我们很被动。”
王贤智偷偷说道，王林锋这才明白这个乡书记乡长明明听说在乡上，却为何对他避而不见。
“我们上工地看看吧！”
王林锋跟在村民组长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