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蛤蟆神

2021年冬日的一天中午，我乘车赶往吕梁市参加工信系统召开的会议。途经岚县蛤蟆神水库时，偶然间看到的一幕让昏昏欲睡的我眼前一亮、精神一振：冬日暖阳下，10多只通身洁白如雪、双腿修长的的天鹅在湖面上时而振翅高飞，时而浮游水中，肆意嬉戏、惬意觅食。这给朔风凌冽、草木凋谢的北方冬日平添了许多勃勃生机和神秘灵动的色彩，更是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俗语的另类注解——“蛤蟆神引来白天鹅”

此次“怦然心动”的惊艳遇见，激发了我对蛤蟆神村这个神奇村落前世今生的探究热情。

蛤蟆神村位于吕梁岚县西北，距离县城约20公里，前临209国道，背靠石山。山中有一块蛤蟆形巨石，高约二丈，长约四丈，悬空而出伸向河床，大有吞吐万物、睥睨众生的气势，相传为蛤蟆神的化身，该村因此得名。

从蛤蟆神村村民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可知，很久以前，岚县西南门户耸立有一座无名石山。话说此山之巅，有一只得道千年的蛤蟆精。每逢初一十五，为收天地灵气，此怪总要幻化人形，吸食人畜精血，渐使此地路断人稀。某日午时，云游四方的岚县圣窑山掌教祁真人从此路过。忽然，狂风四起，暴雨骤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见此异象，见多识广的祁真人不由捏把冷汗，心中甚是忐忑。进退维谷之际，一皓首银须老者忽然现身此间，竭力邀请真人到自己府上做客。祁真人无奈，只能随之前行。行不几步，突现一神仙洞府，内中金碧辉煌，摆设精致，侍者蹦跳穿梭，憨态可掬，态度谦恭，相揖让茶，延之上座。老者举杯致敬，祁真人回礼相敬。觥筹交错之际，白发老者化作一阵黑风不见，满洞人等如闻号令，纷纷摘下脸上画皮，化为满目赤红疙瘩暴起的蛤蟆形象，其大者如簸箩如蒸笼，其小者如碗口如拳头，个个奔腾跳跃，伸出血红的巨舌，乱哄哄地吼叫着，扑向手足无措的祁真人。祁真人见势不妙，惊骇急走，速念真言，步罡踏斗，甩动拂尘，祭起五雷。只听得数声霹雳，祁真人被炸回到了灰头土脸的现实世界，眼见洞外天睛日丽，蛤蟆洞府已然化作一片瓦砾。再回首，适才凶猛踊跃之蛤蟆皆变成状似蛤蟆的巨石，大大大小，甚是壮观。漫山遍野的巨石中，惟见一块蛤蟆形巨石，高约二丈，长约四丈，悬空而出伸向河床，形成上下合状的两大板块，似一张正在吞食的蛤蟆嘴巴，唯独缺了下半颌巴，估计是被五雷正法所炸的蛤蟆神真身。

民间另有传说，此地曾经有一烽火台，曾经为尔朱氏旗下“墩候”（敦厚谐音）所在。某年，此地百姓因蛤蟆怪为祸人间，遂点燃烽火求救，戍守南秀容的尔朱兆快马加鞭前来镇压。一人一怪在“墩候”台下大战三百回合，眼看太阳落山尔朱兆奋起神威，手中宝剑猛地砍向蛤蟆怪。慌乱之中，蛤蟆怪丢下鲜血淋漓的下半颌巴，化作一股黑风忍痛卷向赤谼岭（赤坚岭）逃窜。至此，蛤蟆怪落，灾祸平息，道路畅通，渐有小民移居此间，终聚村落，遂名之为蛤蟆神。

随着时光流逝，曾经兴风作浪、危害四方的蛤蟆精逐渐变成了人们心目中庇佑众生、保护一方平安的蛤蟆神。因此，岚县人对蛤蟆情有独钟，视作吉祥之物。过去出嫁女儿，母亲要给女儿送绣着蛤蟆形状的一个大红肚兜，意思是送给女儿开路神，用岚县话说：“蛤蟆变娃娃，一变一厚塌（多子多孙的意思）”。岚县众多的剪纸手工艺品，如《双鸟戏蟾》《刘海戏金蟾》《鸡戏蟾蜍》《金蟾吐子》《蛤蟆含蛋》等，都把蟾蜍当作女性的象征，赋予其多多诞子的深意。岚县人还把肉香醇厚的地方美食夹肉烧饼叫做“蛤蟆含蛋”。

据科学家考证，蛤蟆神村背后所靠大山均为大于18亿年的古老岩体，是吕梁山群赤坚岭变质杂岩出脉之处，黑云母花岗岩储量丰富。大山上裸露的花岗岩，恰如蛤蟆张口之状，灰绿色的石面上布满密集的黑斑点，且色褐有白斑，酷似蛤蟆之肤色。所以，民间也把这类花岗岩称之为蛤蟆石。

此处蛤蟆石质地坚硬，一向为制作磨盘、垒砌房基之良材。1981年，蛤蟆神村被辟为全县石料供应地，蛤蟆石成为生产花岗岩、大理石板材最佳原材料。那年月，人们靠山吃山，凿岩爆破，开山取石，车水马龙，一度甚是红火热闹。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大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蛤蟆神水库应运而生。现在蛤蟆神水库库容624万立方米，正常水位21.5米，设计灌溉面积3万亩，养殖面积300亩，为王狮、敦厚、普明等一带村民开辟了致富的新路径。

近年来，蛤蟆神村通过退耕还林和发展沙棘产业， 成为岚县绿树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全省乡村振兴示范点和美丽乡村旅游典范。在全域旅游大发展中，大力发展沙棘产业，紧紧抓住全国减贫基地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充分依托生态建设成果大力发展文旅产业，按照 “一个主题，四大板块”思路谋划发展。一个主题就是“回归自然、体验生活”，四大板块就是以蛤蟆神美丽乡村建设为中心，建设农村污水处理系统、主街道沿线房屋统一规划改造，打造民宿、农家乐于一体的住农居、品农食的乡村体验区。第二个板块，以蛤蟆神水库为资源建设水库垂钓中心、野炊休闲基地、登山步道；第三个板块以沙棘育苗基地为基础建设生态蔬菜、水果采摘园；第四个板块以沙棘基地绿色生态为基础建设彩虹公路、观景台，形成攀爬水库山、畅游彩虹路、观赏生态美的自然观赏区。

得益于生态环境的改善，白鹭、天鹅、野鸭等数十种候鸟陆续抵达蛤蟆神水库越冬，因而出现了文章开头描述的“惊鸿一瞥”。

去年夏日的一天，我偷闲造访蛤蟆神村，信步来到水库坝顶，万千气象尽收眼底：远处青山叠翠，绿野蔓延；坝下湖水清澈碧绿，湖面波光粼粼，蕴含蓝天白云丽日，倒映青山绿树碧草，恰似一面探知前程往事的大宝镜；水中鱼儿摇头摆尾，自由游弋；岸边10多位垂钓者手执钓竿，悠然惬意，尽享静谧时光；3位远道而来的画师，架起画板，或坐或立，神情专注，妙笔丹青写神韵。其中一位年长画师见我走到他身边，与我分享新发现的喜悦：“这里既有山清水秀的田园风光，又有和谐共生的生态底蕴，能够激发创作灵感，是一处风水宝地。”

去年金秋时节的一天下午，受朋友邀约，我又一次饱览蛤蟆神的一川秋色：水库碧波荡漾，杨柳成排；公路两旁菊花飘香，火红的牡丹花竞相争艳；露营烧烤基地烟火璀璨，人声喧哗，烤肉香气扑鼻而来。凉亭里几位俊男靓女，手执话筒，尽情引吭高歌：“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夕阳，只有一片海蓝蓝……”此歌此景带给我无尽的遐思和情愫，有诗意和惆怅，有淡然和释怀，更多的是美好和期待……

我和朋友沿着村内的的彩虹大道登高。红黄绿三色路面引人注目，恰似环绕如黛青山的彩练。来到山顶，映入眼帘的是通身澄澈、洁净如洗的星空屋，屋内有静坐对弈的，有品茗饮茶的，有俯瞰斑斓秋色的……青翠的云杉掩映下，是层层叠叠、流金泄玉的沙棘基地。看着沙棘金黄的果实，口中竟然泛出许多津液，儿时翻山越岭采摘沙棘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沙棘酸中带甜的独有味道又从味蕾记忆中唤醒。这时王狮乡“别样红”造林负责人郭茂林拿着用盘盛着的一簇沙棘让游人品尝，我迫不及待地摘一颗放到嘴里，品味着沙棘独有的酸甜，突然想起了网上一首《沙棘赋》的诗：“已有朱红艳满枝，何谈霜重恨春迟。谷深尽可寒风硬，梁赤堪由烈日直。无边琼花添美景，拼将珠玉兑秋实。荆棘本是人生路，涩苦甜酸吾自知。”这次蛤蟆神之行，领略的不仅是别样景致，更多的还有一些人生感悟。

站在拥有18亿年记忆的蛤蟆石山顶，俯瞰岚河大地游目骋怀：群山层林尽染，五彩斑斓;河水清澈见底，光洁如缎;房屋整齐，造型别致。蛤蟆神村的精彩故事仍在延续，一幅全国乡村治理示范“美丽乡村”的新画卷正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