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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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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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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中的荒原

苏醒中的荒原

孙建华

暖冬与早春

暖冬,其实是大自然的一个错误。这样的冬天,许久没有到来了。

又是一个暖洋洋的冬天,今年的春节,又特别的迟到。春早,似乎是必然的结局。实在说不清楚,是因为春节,还是因为暖冬。想为荒原的春天,写一篇文字。但现在春天,真的已经到来了吗,我有点说不清楚。荒原上,我已经呆了六年了,我特别在意的还是春天。似乎每一个春天,都是迟到的,行走得又是那样的匆匆。

我一直搞不清楚,荒原与我,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情缘。我的笔下,已经为它写下了许多的文字。像少年时节的情书,也像怀恋故乡的文字,这是我的精神的家园吗。我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写出的文字,已经不指望荒原可以看得懂。许多话,就是我的自言自语,并不一定十分的动听。

北方春节,并不是春天的节日,大多都还是晚冬时节。天气还是那样的寒冷,寒流,北风,风雪,一个都不会少,还有早春二月的倒春寒。春节无春色,春色到三月。今年,是一个例外。没有太多的寒流,也没有下太多的雪,冰河早早地开化了。春节,二月十八。我想到不了正月十五,就能看到新发的春柳了。

金色的阳光一直照耀着荒原,既便是阴郁的日子,也能感到几分的温煦。我一直在荒原上等待,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或者一个奇冷的冬日。我一直不相信,一个暖冬就这样到来了。一直等到了立春时日,还不算太冷。暖冬,让我有一种季节错乱的感觉。暖冬,也是冬天。我不指望暖冬,春天一般的温暖。

暖冬之中,依然是大荒漠漠,一地枯黄的草。野草,还没有一种对抗冬天的勇气和能力。就像我,这个冬天,一直准备着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小站的空调一直开着。暖冬会让春天来的早一些,暖冬会让荒原早早地苏醒了。泥土,不再坚硬如冰,松软,有一些潮湿。荒原上的水泊,不再有厚厚的寒冰,水色荡漾起来。荒原上的风,也不再坚硬与凛冽。既便是北风,也不是那样的威武。还有什么,让我感到春天的脚步。

往年,我总是在春节过后,才进入了一种盼望之中。这个时候,我一直在寻找春天的痕迹。但一场又一场的寒流,一个又一个零度之下的日子,让我悻然。现在春节还没有过完,春天已经不期而至。尽管荒原上还是一片枯黄,风中摇荡枯败的芦花,依然坚守着一个诺言。春天,真的已经到来了。

我站在柳树之下,枝条已经柔顺无比,浅淡的绿色,已经泛漫上来。尽管柳芽,还没有萌苏。我站在荒原的高处,烧荒的野火,已经将荒草燃烧得只剩下一片灰黑。荒原一片坦荡,生命的洪流已经集结待命。我站在水泽之旁,春水如花,晶莹剔透,已经不是冰之晶莹。只是我的冬衣,还没有脱下。只是我的心情,还有几分冬天的存留。我并不流恋冬天,只是冬天的寒冷,让我如隔三秋。

温度,是骗不了人的。时间,也是真实的。立春已久,荒原上已经下过了一场春雨。但荒原上却传来了远方的爆竹声声。早春的清寒,早春的薄雾,已经安顿不了荒原的梦境。早春的记忆,已经苏醒。苏醒中的荒原,已经睁开了双眼。过去的冬天,是不是过于短促。是不是缺少了一种从容。过去的冬天,没有多下几场雪,也没有一场悠长的春梦。醒来,已经是春天了。

呼吸着几口温润的空气,我知道荒原这个冬天,是疲惫的。去年的初冬季节,野草们不愿意安睡,迟迟不愿意承认冬天的到来。没有安顿好这些生命,荒原是不能休息的。北风,不够威猛。冬雪,没有到来。没有这些事物的催眠,荒原睡的很不踏实。浅睡的荒原,是被鞭炮声声惊醒的吗,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过着春节,就看到了春天,这是一件幸福的事。看着飘飞的烟花,可以看到烟花般的春色,却是不可能的事。北方的迎春,南方的梅花已经开了。有的野草,已经冒冒失失的钻了出来,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爆竹声声之中,荒原要为野草们准备年夜饭了,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操劳。

荒原已经苏醒,暖冬不是第一个暖冬,早春,也不是第一个早春,荒原会从容地打理好这一切的。

枯黄与新绿

早春二月,荒原上还是一片枯黄的草。

枯黄了一个冬天的草,不怕寒冷,不怕风雪,也不怕了什么冬天。其实和春天没有太多的干系。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退场。枯草与枯树是那样的不同。枯树过了一个冬天,还是那棵树。枯草,过了一个冬天,已经不是那株草。枯树等待着春天,枯草也在等待着春天,我一直以为枯草的等待,是那样的没有意义。

一地枯黄的荒草,我已经看了一个冬天了。行走在冬日的荒原上,我对枯黄的野草,缺少一种想象。萧瑟,荒败,却相当的坚强。疾风知劲草,枯黄的劲草,荒凉的劲草。只有到了春天,他们才会倒伏下去。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坚挺了一个冬天。初春的时节,看着一地枯黄的野草,一种敬意油然而生。

早春,已经到来。风中是悲伤的芦苇,艳阳之下,是金黄的茅草。我的目光,游移在芦苇与茅草之上。荒原上,只有这两种草,让我牵挂,遥想着他们萌苏的季节。一地枯黄的风景,还是占据了我的视野。我很少关注,泥土之下的事物。芦苇与茅草,都是根系发达的草类。芦根与茅根,都是坚韧的,顽强的。象牙色的芦根,像无边的飘带。玉色的茅根,如网如须。其实,绿色不过是一种表象。

它们都是不死之根,冬天的长眠不醒,是为了春天的勃然而发。我一直认为,荒原上最先苏醒的是他们。生命的根系,吸收了泥土的芳华。节结之处,萌发生命的花蕾。泥土之下的绽放,其实比花朵更为璀璨,我看不见。漫野枯黄的野草之下,有着生命的涌动。哪怕是一颗种子,都会感到早春的到来。野草生命的苏醒,有着一种顽强的力量。酥松的泥土,宽厚而又雍容。种子开花,远比春花怒放,要圣洁百倍。

生命的力量,穿透了泥土。绿色的嫩芽,呼吸着早春的潮气。它们看到了枯黄的野草,那是母亲的尸骨。他们听到的,是枯野在风中的摇曳,那是母亲的最后叮咛。枯草,站立一个冬天,就是等待这样的一个时刻。枯黄的野草,依然有着母性的温柔。生命的新潮,已经涌来。他们再也站立不住,慢慢地倒下。我终于知道,他们坚挺的意义。一切都是为了护卫,为了一种温存。冬天太冷,春天又过于料峭了。

那一地枯黄,在我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种热情。风中的摇荡,像燃烧的激情。一棵芦苇的倒下,是那样的不容易。飘飞凋零的芦花,闪动着灰黑的光泽。芦苇,是春天,最后萌芽的草类。我一直不知道,荒原的春天,有着怎样的一种秩序。我知道,一根茅草,是从枯黄的老茅草的心中,萌发的。

少年时节,总是寻找着一根根的茅荻,那东西是可以吃的。开初的寻找是那样的不易,需要在茅草丛中,拔开枯黄的老叶,才能发现。茅草的心芯,已经泛绿。我不认为,那是一棵冬草的复活。无论是茅荻,还芦芽,都还在孕育之中。它们的迟到,并不意味着,春天的沉睡。远天的流云,是那样的清亮。金色的阳光,是那样的迷人。已经可以告别那个长长的冬日之梦了。

草根,涌过了一阵暖流。泥土,是那样的甜润。生命的暗流,悄然地涌动。枯黄的野草,是心若止水,还是激动万分。一地枯黄,一片安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心情。我一直不知晓,小站门前最早泛绿的那是什么草。绿的那样早,毛绒绒的新绿,爬上了枯黄的冬草。一丛黄草,族拥着淡淡的新绿。像是一支画笔,描出的丝脉。那是枯草怀抱中的新绿,我想起了一个词,衔绿。

黄草衔绿,像是鲜花吐蕊。这绿色,是这样的柔弱,这样的纤薄,甚至也不新鲜。像是沁出地面的水流,像是傲视荒原的精灵。第一抹新绿,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草。我感到了分外的羞愧。这是荒原上最卑微的草,长不高,也长不大,甚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开出的花朵。

枯黄的野草,依然还是那样的强大。视野中流动着苍茫的颜色,眨眼之间,又是冬日的风景了。新绿初成,弱小的不成比例。荒草丛中,一片安静。春天的序曲已经奏响,苏醒中的荒原,悄然地忙碌起来。我是一个粗疏的人,在荒原的早春,突然变得多愁善感。我的心情,不知为什么柔软起来。

春波碧草,烟花三月,还有一段日子。荒原上还会吹来一阵北风,下上一场春雪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这些都不是我操心的事。站在苏醒中的荒原,我的某种思绪,也悄然苏醒了。

野水与飞鸟

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我一直保持着在荒原上行走的习惯。

荒原春早,这是大年初三的午后,我从小站门口,向北走向那片荒凉的野水。远方传来隐约的爆竹声声。午后的气温,估计在十度上下。灿烂的阳光,铺在荒原上。今天的清晨,我看到了一只戏水的野鹤,翩然灵动,仙风道骨。立在水边,然后振翅而翔。修长的翼翅,洁白的羽毛,恍若一道闪电。看来,冬天真的走远了,它们已经飞回来了。

我一直认为,鸟类的感知比人类更加敏锐。我还沉睡在冬天的梦中,而它们已经飞来了。苏醒中的荒原,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窝巢与食物。大雁还没有飞走,一队大雁正在飞翔。在我的头顶,留下一阵喧哗。雁阵,有点零乱,不是雁阵如一,也没有摆成了一个人字。好像初上天空,还没有整理好队伍。也许是受到了几分的惊吓,正在诉说着几分的不安。头雁,还没有行使权力。也许,他们并不准备飞多远。只是重新寻找一个玩耍的地方。

远方,一片野火正在燃烧。红红的火舌,席卷着一片枯草。火苗跳动着,火借风势,由西向东。黑色的烟尘,成为一片云雾,天空不是那么清澈了。我知道大雁,为什么这样的不安了。野火燃起的地方,是一片水。等我走在那里,发现火在对岸。正好可以隔岸观火。那火势,像是一块红布,飘荡着游走,所过之处,灰飞烟灭,留下了一片黑色。

水上,已经看不见冰凌了。微风中的水面,波泛着几道金光。水火无情,水与野火对视着。还是水的力量,更强大一些。那野火,顺着岸边流过,一点冒犯的意思都没有。我不想看火,也不想看水。今年,这个冬天,冰结得并不厚实,我一直想越过冰面,到对面去看一看。鼓足了好几次的勇气,胆子都没大起来。现在,冰已经化了,化成了一池春水。

远方,是一群天鹅。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激动。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了。我第一次看到天鹅,是一只,也是在这里。那是一只羞涩的白天鹅,看见我就飞走了。我没有看清它的模样,却让我浮想连翩。以后再想看到天鹅,并不容易。这是一群在荒原上过冬的天鹅,初冬的时节,见过他们。后来就不知道,它们飞往何方了。因为这样的水面,荒原上不止一处。

片片白羽,飘在水面上。飘逸而灵动,雍容而典雅。我走向它们,它们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他们在静静地戏水,沉默地看着这片野水。岸边的野火,随风游走,离它们越来越近。天鹅们并不惊慌,它们并不担心火会烧到漂亮的羽毛,因为这片野水,会保护它们。但烟雾,尘埃会飘在它们的身上。好像这也不是太大问题,在水中扎个猛子,洗个澡就OK了。

我顺着水岸行走,高傲的天鹅,长颈高额。一会儿高扬,一会儿扎进水中,全然不顾我的到来。我知道,它们还没有看见我。天鹅是一种警觉的生灵,绝不愿意让我离它们很近。我走着,走着,就不想再往前走了。再靠近一些,它们就会飞走了。它们飞走了,很有可能不再回来。算了,远远地看,也是一种风度。

我走了,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了小站。小站之中,一般不会再有人来。今天下午,相当意外。妻子骑着电动车,带着女儿跑来看我。女儿今年十岁,活泼好动,也像一只白天鹅。小站之中,实在没啥好玩的。我刚刚看见了一群天鹅,我带你们去看看吧。我只是不知道,那群白天鹅还在不在那里。

就这样,我带着妻子和女儿,那条路上又走了一遍。野火,已经游走了很远。天鹅,也离我更远了。现在看起来,只剩下一些白点。女儿欢呼起来,这样多的天鹅呀。三个人的动静,比一个人要大得多,我已经无法保持沉默。我们的对话, 我们的脚步,就这样将荒原水边的安宁,就没有了。天鹅离我们还远,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感到不安。

我们,越走越近。天鹅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刚才,我并不兴奋。现在,我却有点激动了。女儿可以看到天鹅,比我自己独享,当然要高兴的。我希望天鹅镇定一些,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忙乱。天鹅,像水面的白荷,也像水中的玉兰,像一片水中白玉。无论我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它们,赞美他们,天鹅都不可能听懂,只有不安是真实的。

天鹅们的逃逸,都是那样的从容,一点也不惊慌。展开双翅,踩着水面,然后滑翔。大翅如扇,白羽流光。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水面上的天鹅,飞得一只也不剩了。天上白鹅,水面荡漾。天鹅高飞,相当优美,十分平稳。女儿站在那里,有点发呆。天鹅飞走了,还会回来吧。它们为什么要飞走,它们飞走了,可能不回来了。

我们不会给伤害它们,但天鹅们,丝毫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情。我对女儿说,天鹅要到西伯利亚过夏天。女儿是第一次见到天鹅,我还能再多说点什么,让女儿可以听懂。现在已经是春天了,苏醒中的荒原,好多鸟儿,已经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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