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朋友的故事

40年前，一个刚从黑龙江农村回到辽宁鞍山的“丑小鸭”，胆怯孤独地颤栗在学校操场边上的大树下。她的周围，一群优越感十足的城里同学，这个说：你给我们抄小楷啊（鞍山同学叫“誊小楷”），那个喊：你给我们抓虱子啊（鞍山同学管虱子叫“蛇子”），有人问：“你家今早吃的什么干粮啊（鞍山同学管干粮叫“饽饽”）？还有的人不住地“求”她：再给我们说个“嗯哪”、“大家伙儿”呗……

“丑小鸭”刚回到鞍山时，几乎每个课间都这样过。她颤栗地咬紧牙关，使劲不让眼泪掉下来。突然有一天，一个“保护神”从天而降，她个子不高，胖墩墩地像颗炮弹一般冲进人群，拽起“丑小鸭”就往外冲，一边冲还一边“开机关枪”：“回家去学你们的爷爷奶奶吧，你们爷爷奶奶的山东话，还没有黑龙江话好听呢！你们听听广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多一半是黑龙江人……”

转瞬30年，“丑小鸭”刻苦打拼，在一家省级报社当了记者。而“保护神”却因工厂破产而下岗，不到40岁的她，孩子还在读书，爱人工资也不高，而且双方老人都病卧床榻……为了生活，这位昔日一个2000多人中型企业的办公室主任，毅然出去做家政小时工！

一日，“丑小鸭”正写稿，“保护神”电话打进来，未说话，先哽咽：“我让一个雇主讹上了，擦地时铁拖布头掉了，滚下楼梯，楼梯被磕出5个印子，雇主让我赔2000块！你帮帮我！” “丑小鸭”的心揪了起来，不是为那2000块钱，而是为“保护神”的声音——从小到大，“丑小鸭”听惯了“保护神”信心满满、底气十足的声音，可今天她的声音是那么有气无力、惊慌失措！“丑小鸭”很是责怪自己：净忙自己的事了，从小到大的朋友状态到了如此程度都不知道！她没有充当“救世主”，因为她知道如果那样，会伤了朋友的自尊，而自尊是目前朋友能重新振作起来的最宝贵也是最后防线！“丑小鸭”说：我认识的“保护神”不流眼泪，我认识的“保护神”从来都是帮我的！你完全有能力摆平这件事！去找你所在的家政公司，他们不能白收中介费！

“丑小鸭”到现在也没告诉“保护神”，是她暗自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破天荒地用记者身份“震慑”对方，让“保护神”一直以为是自己摆平了这件事，从而找回了自信。

“保护神”后来又摆起了地摊儿，“丑小鸭”去到管地摊的单位，也是破天荒地“以稿谋私”：给我姐姐一个好位置吧，市场的宣传我尽力！那段日子，“丑小鸭”每天晚上都说说笑笑地陪“保护神”出夜市，衣服卖出去了她跟“保护神”一起高兴，卖不动了，她仿佛比“保护神”还愁。“保护神”问“丑小鸭”：“大记者陪我摆地摊，不怕碰到熟人吗？” “丑小鸭”故作轻松的说：“咱们靠诚实劳动挣钱，有啥怕的？”其实，从小受着“君子言义不言利”的教育长大的“丑小鸭”，实在是张不开嘴去吆喝卖东西，可她知道，不陪着同样是欣赏“不为五斗米折腰”长大的发小，她更没有在闹市上卖衣服的勇气了……

“丑小鸭”采访中碰到一个搞编织的人，她觉得很适合心灵手巧的“保护神”，就介绍“保护神”去学。那人却有病住院了，“丑小鸭”知道，去探病，200元对她这样的记者不算什么，可对“保护神”却是很大的一个数字。“丑小鸭”说：“我拿不动果篮，你买果篮吧！”那个时候，30块钱能买一个很好的果篮。到医院，“丑小鸭”偷偷给那人塞在枕头底下一个400元的信封，上面写着她和“保护神”两个人的名字。

“丑小鸭”现在的朋友圈子，大多都是文化界的人。因为她在工人报刊供职，工人朋友也有很多。赶上工人朋友圈子有活动，“丑小鸭”都叫上“保护神”，如果有AA制的费用，她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地替“保护神”交上。

那一年那一天，“丑小鸭”突发脑梗，“保护神”第一时间赶到，日夜陪护11天。“丑小鸭”血压高刺激脑膜，不住地呕吐，“保护神”来不及找东西，就直接用手一把一把给她往下抓；护士忙不过来，“保护神”就天天给“丑小鸭”清洗消毒插尿管的地方……上天保佑，“丑小鸭”缓过来了，还没留后遗症，“丑小鸭”抱住“保护神”哭了：“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啊！” “保护神”也流泪了：“我们还用说这些吗？”

有谁问“丑小鸭”，为什么还有“保护神”这样看起来差距很大的朋友，“丑小鸭”就给他们讲以上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