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在燃烧

我上大学以前，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家门口的山上，那时天很蓝，空气也香甜，村民们过着朴素的生活。直到我成为了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一切都变了。

我带着几个亲戚朋友来到了我的大学，在学校人气最旺的食堂吃饭，接下来，我们准备挑战喝酒。

几瓶啤酒上桌，没人敢喝。冈萨洛是最喜欢冒险的人，以前打猎他都打头阵，可现在却犯了难。他说，喝酒容易出幻觉，喝多了就会晕了。我告诉大家，听同学说喝酒能让人愉悦和兴奋，有些人会感到放松，睡得像死猪一样。

我决定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口气干了一杯。喝完后，我感觉酒的味道也没那么特殊，有一种小麦的香味。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几瓶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我敬你一杯，为了兄弟情。”冈萨洛高高举起酒杯，“说到兄弟情，我可是世界上最重情义的人，我可以为了你们做任何事，哪怕去做苦工。”

“你喝醉了吧？”马修笑了。

“再喝一百杯都不会醉！”冈萨洛跳到桌子上，拿起一瓶酒就往嘴里灌。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马修打了个哈欠。

喝酒的确会产生困意，但没想到这么快。我结了账，扶马修向食堂门口走去。

我到宾馆给马修开了一间房，马修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回食堂继续喝酒。过了一会儿，警察找到了我，说马修坐在宾馆的楼顶上，好像要跳楼。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前往宾馆。马修此刻一动不动地坐在楼顶的边缘，下面挤满了拿着手机录像的人。

“你为什么要跳楼？”冈萨洛朝空中喊。

“喝酒头晕。”马修回应。我看到的马修很陌生。无论下面的人说什么，他始终坐在原处，双臂耷拉着，呆呆地望着远方。大多数围观者离开了，还有一个人一直举着手机录像，大喊：“你跳不跳？我手机快没电了！”

只见马修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不过还好，楼层不高，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他被救护车拉走了。

几周后，马修出院，我们决定庆祝一下，就又去食堂喝酒。

刚坐下，马修就抄起酒瓶，准备往嘴里灌。我连忙夺下酒瓶，“你少喝点儿，要是再出意外怎么办？”

“我要喝酒……”马修胡乱抓起一个酒瓶。

“我这辈子注定死在山里，我多想到大城市闯荡，努力赚一笔钱，听一场音乐会……”马修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要去餐厅当厨师，服务员也行，以后天天吃拍黄瓜，吃个够。我会带女朋友去听音乐会，我一定要跟上潮流。”马修一边说，一边拿起酒瓶。

我握住马修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等我毕业了，一定尽力帮你们。”

马修缓缓抬起头，许久没说话。“一言为定。”马修微微颤抖的声音冲进了我的耳朵，在我的脑中盘旋了许久，至今仍未消失。

城市里的霓虹灯在持续闪烁，我们在夜色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讨论人生和未来。到最后，马修站了起来，他们先一步离开。

我独自留下结账。等待期间，我无意中瞥见食堂的账本，上面写着：无醇啤酒。估计是学校不让卖含酒精的饮料。

马修站在门外，微风吹过他干涸的泪痕，灯火通明的夜进入黑色的瞳孔，真实又虚无缥缈的酒精将他的身体点燃，将冰冷的血液烧得滚烫。

（首发于《小小说月刊》2024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