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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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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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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和小五


       大狗

|苏景文

 

大狗带着本部人马,趁夜把七位红军伤员安然无恙都接运上了黄石头寨,吁了口气,第二天一早,又叫人找来土郎中给伤员换药医治。

寨主邓跳山过来看了一下,问了一问就离开了。

大狗一直对红军很好奇,以前只听说过,没见过,他很奇怪,这么一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能闹出个嘛样结果来?而又这么多人死心蹋地跟着走,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一有空,他找了一个伤情比较轻的红军战士问问那,慢慢地对红军有了些进一步的了解,感觉这是一支不可思议的部队。

大狗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大狗七八岁时他二娘就去世了,弟弟二狗都是他在带着长大。大狗学名叫:“谢德仁”,二狗叫:“谢德义”,连起来就是“仁义”,可见二叔为他们兄弟俩取名的用意。他二叔谢默河为了好养,给他们哥俩取了个很贱的小名:“大狗二狗”。二狗比他小三岁,兄弟俩的感情非常好。二叔一直都在族长大爷谢默潭家做工,其实说明白点,大狗家就是族长谢默潭家的家仆,世袭的。

翻开那本又厚又黄又破的线装族谱,族长大爷摸着密密麻麻的小楷,经常给谢家子弟讲家族的历史:唐朝末年,天下大乱,五代十国崛起,谢老将军又遭到奸臣陷害,已经无法在中原待下去了,就带领一家二十多口人捡锅捡灶,逃亡南方,辗转搬迁,最后找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南岭蛮夷之地,见此地如一个巨大的天然土坑,四面环山,又有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绕着土坑流向西边小小的豁口,小河哗哗地日夜奔流,撞上一些石壁,就拐了一个弯,拐弯的地方,日积月累,居然形成一个一个深河潭和沙滩。

谢老将军说:“此乃风水宝地是也!”遂带领家人安营扎寨,居住了下来,不问世事。后来又搬来了其他族姓,先住民和后住民各族姓间都彼此防备着。

谢默河的先祖也就是族长谢默潭先祖的一个家将,世世代代都是忠心耿耿,从来没离开过主人。大狗二狗随二叔在谢默潭家长大,二叔教他们见到族长谢默潭要恭恭敬敬叫老爷,这让大狗有些反感,为什么天天见到这人都要叫老爷,他和我们又有嘛不同,还不是一样是个天天吃饭拉屎的人?!

大狗天生就是打架的料,长得非常壮实,十几岁就满脸胡须,有些像老人们说的豺狼。

上私塾时,常常和李姓吴姓的学童打架,但他从来都不和谢家子弟打架,也不欺负任何人,每次打完架,都被满口仁义道德的苏先生体罚,大狗干脆不上私塾了,专心在家练武功。本来谢家就是武将出身,武功的底子还是有一点的,只是时间推移朝代变换,不用上阵杀敌了,忙着一日三餐,武功路数慢慢就失传了很多。

这个潭坑村,有谢姓李姓苏姓吴姓包姓还有刘姓,但是他们就是不通婚,同村不通婚,还真有些奇怪。甚至有些姓与姓之间,好像还有仇恨一般,常常为有些小事闹纠纷械斗,也许是上辈的上辈结下的恩怨。

此时刚刚进入冬天,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那天,大狗带了一把短锯上山,掮着一条杉木回来,经过吴家屋场大门前。吴家屋场大门前,正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后生仔蹲在那晒太阳,嘻嘻哈哈地说着下流笑话。远远见大狗一个人,他们的痞气又犯了。

吴有才说:“前面来了一条狗。一条巨大的狗。”

吴有义站起来张望一下,说:“哥,哪里有狗呀?”

吴有德望着吴有义,哈哈哈大笑,神情满是嘲讽:“吴家人就你最笨。”

吴有义望着越来越近的大狗,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是这条狗呀。”

“嘿,站住!”他们拦在大狗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谢家大狗呀,我还以为是一条看家狗,认真看看还真是像一条野狗。”又有人说:“也许是谢默潭家的一条狗呀。”几个后生放肆的大笑。大狗大怒,狠声说:“让开!”吴家几个后生说:“让开让开,不让又怎么呀?你能把我怎么样。哈哈,除非你学狗叫,其实你不用学,你就是狗呀。”大狗感觉再次受到了侮辱,血往头上冲,放下杉木,大怒:“你再说试试!”吴有才手指点着大狗的胸膛,说:“你说试试,我就就试试,谢家狗,你咬我呀,你咬我呀。”大狗出其不意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弯,听得到骨节在咯咯响。痛得吴有才哇哇叫,大狗一拉,吴有才下意识地也在拉,用力相反,这正是大狗想要的,大狗瞬间改变力道,顺着对方的力道猛推,这在拳法上叫“借力打力”,啪的一声,吴有才被推出老远,仰面摔在地上,给摔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痛,哎呦哎呦地在地上嚎叫。左侧的吴有义见动手了,冲上来挥拳就要打大狗,大狗左拳在他面前晃晃,使了一个虚招。吴有义下意识地拿拳来格,大狗念道:“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嗨!”乘机身子下蹲,一个左踹,踢到吴有义大腿上,噗地一声,吴有义被踹飞了,痛得半天也爬不起来。吴有德见状,挥拳冲了上来,大狗趁势下蹲,左腿做轴,借着痞子们的上身的冲力,下盘不稳的特点,右腿扫出,啪,吴有德也摔倒在地,嘴巴啃在泥土上,狼狈不堪。

剩下的吴家痞子见几个最烂仔的人也打不过大狗,就哇哇叫着跑回家去拿刀。大狗明白“武功再高也怕快刀”的道理,这样打下去,自己肯定挣不到便宜,也不要杉木了,撒腿就跑了,痞子们追不上,丢了一些撑门面的话:“下次不要让我见到,见一次打一次!”灰溜溜的回去了,扶起吴有才吴有义吴有德三个倒霉蛋了。

吴家族长听到自家的子弟几个人也打不过谢家大狗一人,而且还吃了大亏,觉得丢尽了脸,气愤愤地就召集全族的男丁,拿刀拿叉的上谢家祠堂示威,说要严惩大狗,反咬一口说大狗欺负他们族人。

谢默潭和谢默河正在祠堂商议明年耕种的事宜,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就一起出来,了解情况。

吴族长神情倨傲,大声说:“谢族长老爷,你家子弟欺负我家后生,还大打出手,打伤我吴家子弟,现怎么办?”看吴族长咄咄逼人的嘴脸,谢默潭就想狠狠地给他一巴掌,但他是一族之长,大局为重,必须要化解眼前这个矛盾,于是他缓声说:“吴族长,我们谢家向来礼仪待人,从来不恃强凌弱,但有冒犯的地方,我也绝不姑息,吴族长是不是有误会地方呀?”

吴族长说:“误会?嘛误会?我吴家子弟从来都是牢记孔圣人教诲温良恭俭让,无缘无故被你家恶汉大狗打伤,上来上来,给谢族长看看,评评理,看看我有没有说大话。”几个刚和大狗打过架的痞子站了出来,说:“我们就在那里,我们屋场门前晒太阳,你家大狗就看我们不顺眼,骂我们,我们不服,就和大狗理论,大狗就打我们,你看,脸都打肿了。”谢默潭一看,果然,三吴家子弟脸都肿了,有的腿上有伤有的手上有伤,显然是被人打了。

谢默潭说:“叫大狗。”大狗站出来,说:“你家痞子给我打了,怎么样?要报仇找我来呀。”吴家人气汹汹就要冲上来,谢家后生们哪里会让吴家发威,哗地一下冲上来拦住,眼看一次械斗就要爆发,无论谢家是胜是输,后果都不可收拾。

谢默潭大喝:“谢家子弟,都给我退下!”谢默河过去一个一个的把谢家后生往后推。

谢默潭大声说:“我谢家子弟动手打了你们吴家子弟,我肯定会给您们一个交代,来人,把大狗绑了。”谢家后生犹豫了:“族长!”谢默潭大声说:“绑了!”后生们不敢再违抗族长的命令,把大狗绑了。谢默潭说:“大狗,跪下,向吴家子弟认错。”大狗说:“我哪里有错,有错的是吴家。要跪可以,我给谢家惹麻烦了,我跪我们谢家祖宗。”大狗跪下,向着谢家祠堂。

吴家见大狗如此,觉得脸上无光,又要爆发。谢默潭本来打算是大狗跪下认个错,糊弄过去就算了,没想到大狗如此耿直,搞到进退两难。谢默潭一咬牙,大声说:“拿家法!”谢家后生捧出一根东西,其实这家法就是祖上遗留下来的竹鞭,只是这根竹鞭非常奇特,呈黄褐色,油光发亮,比一般人的脚指头还粗,一个节一个节的鼓起,三尺长就有二十来个节。

谢默潭说:“执行家法。”谢默河过去拿起鞭子,狠下心,照大狗的背脊就抽,一下两下三下四下……连抽二十下,打得大狗皮开肉绽,鲜血都湿透了衣衫,谢家人都别开脸几乎不忍直视。大狗依然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吴家这些人在幸灾乐祸地偷笑,但吴家族长还是装出不满的样子,说:“我们吴家从来就是宽宏大量的,从来不计较那么多,今天看到谢族长大义凛然,不偏袒不护短,我们吴家也是礼仪之家,也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胸怀,这是就算了。”谢默潭看着吴族长的嘴脸,心里暗骂你妈的屁,但脸上却陪笑,说:“吴家历来宽宏大量,这是潭坑村都是知道的,吴族长肚子里可以撑船,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吴族长得意地笑了,招呼他的族人扬长而去,留给谢家子弟一群后脑勺,一阵烟尘。

族长谢默潭连忙给大狗解绳子,大狗避开他,谢默潭无奈的摇摇头,二叔谢默河也过来帮大狗解绳子,大狗也避开。后生们给大狗解开了绳子,扶进了家。谢默河含泪帮大狗脱掉上衣,给他洗搽伤口敷药。

谢默潭回家,叫丫鬟小荷拿了最好的伤药,一起过来大狗的住处,谢默河见族长老爷来了,忙站起来接过伤药,说些感激的话,转头对大狗说:“老爷来看你了。”大狗一动也不动。谢默潭说:“大狗今天伤重了。老弟你多照顾一下,我这边你可以暂时搁置一下。”谢默河说:“多谢哥。”

毕竟大狗后生仔身强力壮,恢复得很快,谢默潭也经常叫丫鬟小荷送些补品过去。

时间飞快,看看山上的枫树叶子红了,荡荡悠悠地飘落,田头的稻子也收割完了,已经进入农闲的季节了,腊风呼呼地刮,吹得人脸上辣辣的。一大早起来,屋瓦上,晒谷坪,柴垛,到处是白白的霜。

大狗和一大群谢家子弟在谢家祠堂中厅练了一阵谢家拳,出了一身大汗,觉得全身都是力量,没事做闲得慌,不如出去散散心,就说:“你们继续练吧,我出去一下。”

谢家子弟有人说:“大狗,你去哪?你不怕族长责罚呀?”

大狗说:“这些我早就练熟了。”

大狗跨出祠堂大门,听得头顶上有嗡嗡声。他回头往上望,有只巨大的黄蜂,正在飞向祠堂牌匾,钻进了牌匾后面。

“牌匾后面有黄蜂巢啊,得和族长说说,叫人清理一下。”大狗心想着,眼睛却望着牌匾的四个鎏金大字:“謝氏宗祠”。他被不止一次被“謝”字吸引。这个字,肯定是先祖武官身份的人书写的,不知是嘛字体,每次凝视这个牌匾,总能感觉到一股杀气。部首“言”字,写得很像一把大铁锤,而偏旁“寸”字,非常像一把弯钩,整个“謝”字,就像一个身强体壮的武将右手抄锤左手提钩,杀气腾腾地守护着谢家大祠堂。

大狗按右手抄锤左手提钩的姿势摆了一下,觉得心领神会,很有气势,然后抬脚踏下祠堂石阶。

一人悠闲地走了约半个时辰,到澄江墟上。今天是墟日,来赴墟的人也不少,东瞧瞧西看看。一些卖艺的,吆喝得起劲,但在大狗面前都是花架子,觉得无聊。肚子饿了,于是他买了点肉菜,找了家众伙店,交给店家煮。所谓众伙店,那是客家地区的一大特色,也就是几个人合伙买肉买菜,一起到一些店里,自己煮也可以,店主就只收柴火费,如果给店主煮,那除了柴火费外就略微收些手续费,当然客人要吃店里的饭喝店里的酒另算,吃饱喝足后结账,就按人头平均出费用。

大狗把肉菜交给了店家,坐在左边的桌子边喝茶等。邻桌有三个男人在喝酒吃菜,酒喝多了,话也多了。大狗开始没注意听,但听那三人说到嘛土匪时,就侧耳认真多听了一下。

“你们不知道呀,黄石头土匪多厉害呀。”其中一个长脸汉子说,“他们寨主呀,据说能飞檐走壁,你们也许不知道,他就是我们澄江乡人,暖水村人呀,姓邓名跳山,你听听,跳山,山都能跳过去,多厉害呀。”大狗想,黄石头,不就是和江西交界的黄石头吗?而且听说土匪是本地人,武功如此厉害,大狗兴趣来了,就屏声静气地听下去。听长脸汉子继续说:“这个邓跳山呀,虽说是土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是常事,但据说他也有三不劫:一穷人家不劫,二老人和妇幼不劫,三本地人不劫。”另一红脸的汉子问道:“三不劫,那他劫哪里?岂不饿死。”长脸汉子盯着红脸汉,鄙夷地说:“你这人脑子坏了,除了这三不劫,他不可以去江西全南劫到南雄劫呀?”红脸汉子似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摸摸脸,忙说是是是。

长脸汉子继续说:“南雄、全南、始兴三地政府都在通缉邓跳山,撒下天罗地网。”红脸汉子又急着说:“那抓捕到了没有?”长脸汉子非常不满,说:“你这人,脑子长脚下呀?我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红脸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大狗也觉得好笑,那个红脸汉子心也太急了吧?

长脸汉子继续说:“南雄全南始兴三县所有的警所保安队全力缉拿邓跳山,限期捉拿归案,你猜怎么着?”红脸汉子说:“捉到了。”长脸男人说:“呸,连毛都没抓到一根。邓跳山呀嘛人来的?飞檐走壁!明明把邓跳山围困在一个围楼里,警察们都以为这次十拿九稳捉住邓跳山,立功了。你们猜怎么着?”红脸汉子有说:“这次捉住了。”“毛都没搜到。邓跳山像神仙可以穿墙过壁一样无影无踪。”红脸汉子和秃头汉子嘿嘿地笑,望着长脸汉子等他继续讲下去,但长脸汉子只顾喝酒吃菜,没再讲,于是忍不说:“接下来呢?”长脸汉子说:“没了,讲完了。”红脸汉子和秃子一脸失望。酒喝完了,菜也吃完了,他们叫店家拿来算盘,噼噼啪啪好一阵算,算好一人该出多少钱,统一给到长脸汉子那,长脸汉子再给店家。结完帐,三人站起来,走到门口,长脸汉子说:“现在天气有点冷,你们去不去暖水泡热水澡?”红脸和秃子说:“要去你去,我们很忙。”于是离去了,长脸男人犹豫了一会,可能喝酒有些高,脚底有些漂浮地也走了。

大狗吃了五大碗饭,喝了一斤白酒,结了账,心里想:“反正没事做,不如去暖水泡热水澡,舒服。”于是他迈开大步走向暖水,打算去泡热水澡了。

暖水,顾名思义,温暖的河水。暖水村地方独特,有不少奇山怪峰,出名的南石岩天然的洞口:九厅十八营。传说山上有寺庙,和尚都修炼成仙上天了。传说,每年有一个日子,九厅十八营都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但只能吃,不能带走,有人偷偷的在袋子里装了,结果找不到出厅的出口,从早上找到晚上,也找不到,后来把东西放下,一迈腿,出口就在眼前。

暖水村有好多处温泉,温泉潺潺流到河里,用水摸摸河水都是温暖的,故取名叫暖水。这也有个传说:有一个天庭的仙人用竹竿挑着一个担子,一头是猪崽,一头是热潲水,刚好到走南石头,竹竿断了,猪崽掉下来成了一堆一堆奇怪的石头,热潲水倒下来,就成了今天的热水湖温泉。

大狗没目的沿着河边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见有个地方,有股温泉咕咕的冒着热气涌出来,流入旁边的河潭中,潭水比较深比较大,正是一个很好的泡澡热水潭。看看,潭边站着两人,像卫士般,捞着几件衣服站在那里。潭中有一个男人正在泡澡。大狗没理会那么多,脱光衣服就跳入潭中,热水泡浸着全身,非常舒服。

潭中那个男人说:“后生仔,哪里人?”大狗说:“潭坑的。”男人说:“背上很多伤疤,犯事了?”大狗说:“过去了。”男人说:“看你身材,练武的?”大狗说:“练过几天,练不好。”男人不说了,在搓身子,又在潭水中蹲下,只露出鼻子以上在水面,远看在雾气中,像浮着一堆头发,不易发现。

“啪!啪啪!”几声枪响,两个捞着衣服的男人胸膛汩汩地冒着鲜血,一头栽倒在大狗面前的水潭里,手中的衣服甩在了一边,河水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大狗吓得不得了,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这时冲过来三个拿长枪的黑衣人,对准大狗就开枪,大狗大叫:“我不是!”大狗也不知说自己不是什么,但危急中下意识的为自己开脱。黑衣人闷不吭声,瞄准就开枪,大狗下意识的缩头躲闪,“啪”子弹擦着大狗的头皮飞过,打掉了一撮头发。一种求生的欲望在大狗身体爆发,他猛地跳上岸,两步窜到黑衣人面前,趁黑衣人拉栓上膛的间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击倒其中一个,而另一个黑衣人迅速调转枪口对准大狗,大狗一个飞腿踢翻他。河里那个男人也几乎同时跳上岸,击倒另外的黑衣人。两人用力过猛,刚要透口气,又见另外几个黑衣人冲过来向他们瞄准,那男人顺手捡了一件衣服,大喊:“快跑!”大狗来不及细想,也顺手捡起衣服就跟着那男人飞跑。听得后面大声吆喝,啪啪枪响,大狗顾不了那么多,只管飞跑逃命要紧。

跑着跑着,前面有山崖挡住了去路。那男人说:“上!”还是手脚并用,速度飞快,大狗可就慢了,落后了一大截。那男人退回来拉住大狗上山。上了山顶,那男人停下来说:“官兵追不上咱了,歇歇吧。”两人坐下来大口大口地透气,几乎脱了力。

大狗透顺了气,才想起没穿衣服,光溜溜的,身上全是树枝划的血痕,有些还渗出了血。两人穿衣服。刚才慌乱中,男人只有拿到上衣没有拿到长裤。

大狗把自己的长裤递给他,说:“大哥,给你穿我的长裤吧。”

男人说:“不用了,你穿吧。”

相让了一会,大狗自己穿上了长裤。

大狗有穿长裤,但没有穿上衣,而且还光着脚,对面男人穿了上衣,但没有长裤,也是光着脚。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

男人欣赏地看着大狗,说:“后生仔,身手不错啊。”

大狗说:“大哥身手才是……”大狗伸出大拇指。

男人说:“后生仔,连累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大狗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不算高,比自己矮一些,也没有自己壮实,但他眼睛有精光,深邃无比,没有胡须,和大狗的满脸胡须成了巨大的对比,摇摇头说:“你是谁又关我嘛事?”。

男人说:“后生仔,这下你杀了警察,你也回不去了,你就跟我干吧。”

大狗沮丧地说:“跟你干嘛呀?差点给人家毙了。这下有家也回不去了。”

男人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谁?”

大狗说:“知道你是谁又能怎么样?难道你可以让我好好过下半辈子。”大狗一想到将来有家也不敢回去,可能过着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神情就黯淡了。

男人说:“我有门路让你不用担惊受怕。”

大狗说:“你自己都差点给人家怎么样了,还说嘛大话?”

男人说:“知道黄石头吗?”

大狗淡淡地说:“土匪窝,谁不知道呀?”

男人说:“咱们上黄石头。”

大狗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上黄石头就上黄石头呀?黄石头的寨主,邓跳山,那本事呀飞檐走壁,多厉害呀,大哥,黄石头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人家还不一定要你那。”

男人哈哈大笑,说:“我能让山上所有人打开寨们迎接咱,好酒好肉的招待咱们。”

大狗说:“大哥,别跟我说笑了,你以为你是邓跳山呀?”

男人哈哈哈大笑,说:“我就是黄石头寨大当家邓、跳、山。”后面“邓跳山”三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似乎是强调的意味。

大狗跳起来说:“你就是邓跳山?”

男人点点头,说:“不像吗?”。

原来是土匪呀,大狗不知后悔还是兴奋,自己居然和土匪头子混在了一起,那个被乡亲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土匪头子,心情复杂得很。自己做了土匪,肯定给吴家人笑话,二叔抬不了头,可是家又回不去了,贸贸然回去的话肯定给政府缉拿,死罪难免,还连累谢家。

大狗想了半天,最后说:“邓寨主,听说你的三不劫是不是真的?”邓跳山点点头,幽幽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大狗说:“我本是穷苦人家出身,你说我还能去劫穷苦人家吗?这澄江乡四邻八方都是我的乡里乡亲,我能劫乡亲吗?老幼妇孺,我邓跳山也是有人性的,更不能劫了。”邓跳山说话时眼睛望着前方,大狗顺着邓跳山的眼光望出去,整个澄江乡尽收眼底,田塅,屋场,墟镇,都像在大地上放了一块小小的不是很规则的方块。

大狗点点头,说:“那好,我跟你上山。”

于是大狗就跟邓跳山上了黄石头寨,组成了让广东南雄、始兴、江西全南两省三县国民政府头疼无比的黄石头悍匪“跳蚤”,后来在弟弟二狗的央求下,有意无意中救了红军长征中留下来的七位伤员。

跟土匪头子邓跳山上山那一天,大狗还未满十八岁周岁。

 

 

小五

黄石头寨近期也做了几单大的生意,收成不错,也在热热闹闹地宰猪杀鸡过大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打码猜拳。外面冷风飕飕,洞内大堂却热热闹闹。夕阳斜斜地照着黄石头,黄黄的石头似乎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泽。

大狗喝了一会,觉得无趣,端着酒碗自个出来洞尾,呆呆地望着全南县那边,天还没完全断黑,山脉连连绵绵,似乎无穷无尽,山尖还渡着金黄的夕阳,山窝却已经暗了。

大狗也许在想严润玉了,也许在想二叔和二狗他们了。

小五看看不见了少爷,找了一阵,不见,问其他人,有人说:“二当家呀,好像去了洞尾啊。”小五找了出来,见了少爷孤零零地坐在一块长条石上,也走过去坐在了旁边,轻轻叫了一声:“少爷。”二狗回头看了一下小五,又把眼光转向全南县城方向,说:“小五,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想你家里人吗?”小五说:“我家都没人了。”突然跪下哭起来,说:“少爷,您一定要给我姐姐和爷佬报仇!”二狗吃了一惊,忙站起来弯身要扶小五站起来。小五说:“少爷,你答应帮我报仇我就起来。”二狗说:“好吧!我答应了,你起来呀。”小五站起来,说:“少爷您坐。”两人都坐回在长条石上。

大狗说:“小五,您怎么啦?说给哥听,哥给你报仇。”

小五发了一会呆,似乎在回想往事,抹抹眼泪,说了起来:

“少爷,小五本来就是一个孤儿,我是湖南人,但我是湖南哪里人,我就不知道了,自小家里就没人了,我一路流浪过来,走到哪睡到那,经常被富人家的仔打,富人家的狗咬,少爷,你看我的腿。”小五卷起裤腿,小五瘦弱的腿满是紫红色的疤痕,有些吓人。大狗叹了口气:“苦命的孩子。”默默地摸摸小五的头,像摸着自己的亲弟弟二狗一样。小五接着说:“我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从湖南走到了江西,从江西赣州走到了全南。那天也是大年三十,我走在全南县城的街上,饿极了,就向店里要饭,可是南方人都讲彩头,大年三十,各人都要好彩头,像我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出现在他们面前,没被打已经算好的了,怎么还会给我吃的?我饿得快要晕过去了,这时我姐和我爷佬出现了。我姐和我爷佬开着一家豆浆小吃店,生意也不是很好。我姐和我爷佬那天刚要收工关店,我刚好饿晕在店门口。我姐给我灌了一碗豆浆,我渐渐醒来了。我姐看到我醒来,微笑了。少爷,我姐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的笑容。如果我姐还在,我一定介绍给少爷认识。”大狗笑了,轻轻地拍拍小五的头。小五继续说:“我姐看我醒了,再给我一块糍吃,就是过年要做到那种灰水糍,我觉得这种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我姐见我吃完后,就对我说,小孩子,真可怜,去找个地方睡吧。我家要收工关门了。说着就和我爷佬进店关了店门。“

“但我无处可去呀,我就在店门口的石阶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我姐开门见到我还没走,叹了口气说,当下这年头,家家都过得紧,小孩呀,我给你喝碗热豆浆吃点东西,你去其他地方吧。我姐进店给我端来一碗热豆浆和一块灰水糍。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才依依不舍地走开。我又漫无目的地走,从全南城的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南头。大年初一,小孩子们都穿新衣服戴新帽,还放鞭炮,而我一个人,独自一人在走,没有亲人,只有寒冷和饿,还有白眼和棍棒,我突然哭起来。”小五说到这里,突然趴在大狗的腿上哭了起来,大狗也难过地眼眶红了,轻轻地拍着小五的背脊。小五哭了一阵,控制着情绪继续说:“我走着,还有小孩过来欺负我,用棍子捅我,都在说,看,一个乞丐。我难过得想到了吊颈自缢,但是我又舍不得自己这条命。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我姐的店门口。”

“我眼巴巴地坐在我姐的店门口,看着我姐在忙碌,因为是过年,不少人都过来,店里的生意好像不错,我姐因为忙碌,没有注意到我又回来了。直到过了中午,店里的客人都走完了,我姐才注意到我。我姐看到我,说,小孩子你没走呀。我今天生意还算不错,今天又是过年,来,给你喝豆浆。我姐又端了一碗豆浆我喝,我一股脑就喝完,我姐看到我一口就喝完豆浆,知道我还很饿,我姐就装了一碗米粉给我吃。据说这叫宰相粉,从始兴县那边传过来的,好吃极了,我很快就吃完了。我姐说,我几年前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弟弟,只是……只是他走了。我看到我姐眼圈红了,我知道,是我惹我姐伤心了,我忙走开。”

“我决定要离开全南县城,到另外的一个地方乞讨。但是我真舍不得离开我姐,但没办法,我的出现只会让我姐伤心,让天底下最好的人伤心,我是万万不愿意的。于是我决定离开全南县。”

“我顺着路走,走得好好的,突然冒出一只大狗。”小五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大狗,说:“少爷,我不是说你。”大狗哈哈一笑:“狗也有善恶之分。像我就是一只善良的大狗。”小五微笑了一下,继续说:“突然冒出一只大恶狗,把我扑倒,大少爷,你看我的腿,就是给那只大恶狗咬的呀。那恶狗的主人跑过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也没理会,拉着他的恶狗走了,我想在恶狗主人心中,我还不如他一只恶狗的命值钱呀。我流了很多血,我走不动了,我爬了一段路,我想,我这条命终于要丢在全南县了。”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有脚步声,和木桶的磕碰声,有人在我面前蹲下来,我听到一个亲切又熟悉的声音:哎呀,怎么又是你。原来是我姐,我姐那天收工后来菜园浇菜,恰好又遇上我被恶狗咬伤。我姐赶紧把我抱起,我当时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我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我看看我自己,衣服已经换了,干干净净的,我腿伤已经包扎好了,我床旁边还有一个火盆,木炭燃得正旺,青色的火焰,有时还会有轻轻的噼啪声,跳出一个两个火花。我姐坐在我旁边,看到我醒来,笑着说,你醒了,我突然哭了起来。我姐说,不哭不哭,没事了。我爬起来要给我姐下跪,我姐不让。我姐说,你的身材和我弟差不多,我把我弟的衣服换给你穿了。小孩子,你安心在这养伤吧。我出去做事了。我姐说完,转身要出去。”

“我突然心头一热,在床上对着我姐就叫:姐!大少爷,你可能想象不出来,我当时的口气,用了全部感情,完全就是叫自己亲姐姐。我姐当时也吃了一吓,转过身来,慢慢地眼泪流出来了。我姐说,好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弟弟小名叫小五,你以后就叫小五吧。”

小五抬头对大狗说,“大少爷,你看我本来没名字的,小五这个名字是我姐给我的。”大狗说:“原来这样。我想我从小没了娘,命苦,看来小五比我命苦一百倍啊。”

小五继续说:“我在我姐的照顾下,恢复得很快,也肥了许多。我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我姐每天店里收工后都要去种菜浇水,非常累,从今以后,我包了。早上磨豆浆,我姐起床很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和我爷佬一起磨豆浆,打着竹把火。竹把是我爷佬平时去山竹林砍的小竹子叫灯芯竹,用榔头砸破,泡在污水里几个月后,再捞起来洗干净晒干,几根竹子扎在一起,点燃,这种火把耐烧,不易熄灭。”

大狗笑着说:“这个我知道,我二叔也经常搞这个。”

“我从今以后都和我姐一起磨豆浆,我和我姐一起推磨钩,我爷佬放磨,我们家三口虽然说不上富有,但日子还是过得去。”

小五说到这里,眼里突然冒出凶光,牙齿咬得咯咯响,大狗忙说:“小五,没事吧。”小五缓过情绪,继续说:“真没想到,我的命真是苦,都是我害了我姐和我爷佬。”大狗说:“小五,小五。”小五应道:“大少爷,我没事。”

小五继续说:“本来我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却因为一人的出现,把我幸福的家全毁了。少爷,到时找到这个人,您一定要杀了这个罪大恶极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大狗说:“好,哥一定会!”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店里招呼客人。这时进来一个后生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吧,瘦瘦的,戴副眼镜,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穿身西装,还结领带,这种打扮在全南县城并不多,要不就是喝洋墨水的,要不就是富家公子官家少爷,那人大模大样地进来,大模大样地坐下,大声说,给我端好吃的来。我忙走过去说,少爷,请问要吃点什么?那人说,好吃的端来。我为难了,什么才是好吃的呢?我回头看看我姐,我姐好像遇到什么难事一样,感觉我姐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姐向我招招手,叫我过去,我过去我姐面前,我姐给了我很多好吃的,如灰水糍,核桃酥,糯米糍,叫我端到那人桌上。那人一点都不客气,咬一口这碟,吐出来,说,不好吃,又咬一口那碟,还是说,不好吃。还大叫:拿好吃的来。浪费这么多好粮食,像我这样一个饿肚子长大的人,心痛得好像被人拿尖刀插一样,我真想过去揍他一顿。但是那人比我高起码一个头,我思忖我根本不是对手。”

大狗说:“跟我好好学,保你打得过两个。”

小五说:“大少爷,我一定跟您好好学。”

“好好的一桌点心,没吃到一半,但大部分咬过,这不是要给雷公劈呀!浪费这么多粮食!那人擦擦嘴,站起来,说,我明天还来。也不买单,就大踏步出了店门。我追过去,说,少爷,还没结账哪。那人哈哈一笑,小泼皮,你还不知本少爷是谁吧?我说,吃了东西,总得要给钱吧,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那人恼羞成怒地说,推我一掌,滚你的狗崽子!我被推了一个趔趄,撞到了柜台上,我站稳,豁出去要和他拼命。我姐这时匆忙跑过来,拉住我说,小五,不要和这人计较。那人哈哈哈大笑,说,小孩子,听到没?店主都这样说了,你一个小泼皮就不要叽叽歪歪了。这人说完,转身对着我,砰放了一个臭屁,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又不是土匪,哪有吃霸王餐的,少爷,你看我们现在都是实打实的土匪吧,但从来就没吃过霸王餐!”大狗笑道:“是呀,人人都说我们土匪十恶不赦,杀人越货,还挖人心肝下酒,政府在通缉我们,乡亲们骂我们,其实那些贪官恶霸人面兽心的人不知要比我们狠毒几倍十倍。”小五狠狠地说:“就是!”

“那人第二天又来了,还是那样,吃一半扔一半,一双贼眼死死盯着我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我恨不得给他一拳。那人吃完后,又大摇大摆地走了。一连好多天,天天那人都来,只是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吃过后从来不结账。我姐和我爷佬也没点办法。”

“又过了几天,我姐突然对我说,小五,你要照顾好自己,姐不能照顾你了。我说,姐,我哪儿也不去,姐去哪我就去哪,死也不怕。我姐突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爷佬也在流泪。我问我爷佬,这究竟怎么啦?我爷佬开始不肯说,但最后还是断断续续告诉了我真相。”

“我爷佬年轻的时候出来打拼,结识了董兄弟,当时我爷佬刚刚起步,董兄也刚刚在做生意,两家关系非常好,互相照顾互相帮助。董家后来生了一个男孩,那时我姐还怀在我娘肚子里,于是两家就结下了儿女亲家。董家老爷头脑活路子广,生意越做越好,而我爷佬人比较老实木讷,经营一家小吃铺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勉强够维持。后来小五出生了,少爷,就是我姐的亲弟弟。小五长到了十来岁时,突然一场流行的大病,我娘和小五都染上了,我爷佬到处请医生,花了无数钱,但还是没起色,没办法,我爷佬只得向亲家救急。董老爷并没有犹豫,痛快地借给了我爷佬很多钱,但是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我爷佬写了借据给董老爷。但是虽然花了不少钱,我娘和小五还是走了。连董老爷也染上了那种病,董老爷命大,没死,但是也是成了一个废人。董家少爷,就是那个来我家店白吃白喝的人,没人管了,整天吊儿郎当吃喝玩乐,还经常来骚扰我姐,在全南玩腻了,就借故说去大城市读书,离开了全南好几年,其实董家少爷根本就没去读书,而是在赣州城吃喝嫖赌,无所事事。把钱都用得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了全南。回到全南也没好事,整天东游西荡的,惹是生非,吃喝嫖赌,快要把他家的财产败光了。这下,又来说要娶我姐做妇娘,这样的人,我姐嫁去,和跳火坑没区别!”

“我姐不肯,董家少爷就逼我爷佬还钱,我爷佬哪里还得起这么多钱?董家少爷说还不起,就强娶我姐,还说本来我姐就是他妇娘。我姐一个好好的良家妇女,嫁给一个这样的人还生不如死。我姐死活不肯嫁给董少爷。那一天,董少爷就叫人抬了轿子,抢我姐。我姐没办法,上轿了,到了董家,当晚就自缢身亡,董家人就把我姐的身体送回了我家。我爷佬看到我姐的身体,本来我爷佬就有病,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也大叫一声,伤心过度,吐血身亡了。剩下我一个,我边哭边埋葬好我姐和我爷佬后,我就进灶间找菜刀,我家一共用三把菜刀,一把已经用了很久了,虽然很利,但刃口都成了往里弯了,一把比较新,可能还没有开到刃,不利,还有一把是有一个缺口的,那是过年是我爷佬斩猪骨不小心崩的口。我拿了那把不利的菜刀,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磨得我手起泡了,早晨的太阳照着我,有些刺眼。我用手指轻轻刮蹭,已经非常白非常利了,人影都照得到。于是我就握着菜刀,找董家报仇,闯进董家,董家少爷正在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喝酒。我大喝,去死吧,挥刀冲过去照着董家少爷脖子砍,没想到我只顾砍人,没看脚下,被门槛绊倒了,重重地摔倒,痛得我爬不动,刀也脱手了,甩出好远。董家少爷趁机压住我,坐在我身上,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哈哈哈大笑,调侃我说:就凭你,也想杀我?董家少爷尽情地侮辱我,殴打我,毒骂我,还把他的屁股对着我的脸放臭屁。没想到没报到仇,反而给逮住了,受尽了侮辱,我真的想不如死了好。董家少爷把我吊起来毒打一顿,并扬言要把我送去官府法办,好在我命不该绝,正好那天遇到大少爷您,救了我。”

大狗淡淡地说:“那天我们刚要去劫董家,没遇上董家少爷,恰好遇上你在董家大堂吊着,奄奄一息,就顺便救下来。”

小五说:“大少爷,您一定要给我姐我爷佬报仇!”

大狗站起来,望着全南城方向,点点头,说道:“这样欺负我小五兄弟,这样的人渣活着世上,还好好地活在我眼皮底下,那是我谢德仁的耻辱。”

夜已经深了,极目远眺,微弱的星光下,群山的轮廓依稀可见,在夜色中越显得雄浑壮阔,无边无际。

黄石头寨大部分人闹了一晚,醉了,累了,在大厅横七竖八地呼呼大睡。大狗招呼小五休息。小五说出了闷在内心的事,舒服了许多,很快就睡着了,脸上露出了孩童一般的笑容。

 

 

                                                                                                                    长篇小说《围楼枪眼》节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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