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景文
这个潭坑村,形如南岭山脉中一个巨大的天然坑,抬头望,每天日出有些晚,因为东边雄浑的雪峰山阻挡;南边五峰山伫立,北边只是矮一点的山梁,半弧形地把潭坑村包围住,只留西边一个窄窄的豁口。溪水由高山泻下来,慢慢聚集,汇合,在坑底渐渐成了一条日夜流淌的小河。
这个潭坑河,虽说是小河,夏天倾盆大雨时,陡峭的大山的雨水就会倾泻而下,越积越多,山洪暴发,洪水咆哮汹涌,像一个脾气暴躁的凶恶的男人,冲过来,撞到一些石壁上,就打一个拐,九十度转折,再咆哮而去,长年累月,转折打拐的地方就会被洪水淘出一些深水潭,深潭一边是石壁另一边是洪水从山里带来又遗留在这里的柔软的沙滩。
阳光明媚时,小河又像一个羞答答的纯情大姑娘,清澈见底,九弯十八拐缓缓地流向远方。
我们和我们的祖先一代又一代就在这坑底小河边,劳动,唱山歌,生活和上学,偶尔也看一场电影。
下午上学,我来得比较早,刚进校门,同宗同姓同班同学黑仔一见到我,就兴奋地说:“有好事情!”
我说:“有什么好事情?快点说,不要神神秘秘的。”
黑仔笑嘻嘻地说:“我先不说,你猜猜。”
我说:“我考试考到一百分了,老师表扬我了?”黑仔经常跑老师房间,我们的成绩经常是从他嘴里先知道的。
“不是!”
“下午不用搞劳动大扫除了。”学校经常要搞劳动,大扫除,或者挑沙挖坑,很累人。
“也不是。”
“那就算了。”我泄气了,不理黑仔,要进教室。
黑仔拉住我,说:“再猜猜嘛。”
“猜不着啊。”
“你往你最喜欢的事那边猜。”
“哦,我的连环画,你赔我了?”黑仔这家伙,上课也在偷看我借给他的连环画,结果被老师发现了,收缴了。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赔我,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还是没有见到连环画的影子。
“不要讲这个嘛。”黑仔脸红了,只是他脸本来就黑,不明显而已。
“我不猜了!”
“嘿嘿,今晚有电影放!”
我说:“你这个仔古,不要骗我。”
黑仔说:“骗你的是衰仔!”
我说:“好不好看的?”那时我特喜欢看战争片,那些谈情说爱,看着都打瞌睡。
黑仔说:“战争片,很好看的,非常激烈。”黑仔做成握着冲锋枪扫射敌人的样子,嘴里“哒哒哒哒哒哒”响个不停。
我还是不信,拉住黑仔要他和我一起去证实。于是我俩飞奔到了大队部对面的礼堂。
礼堂厚实高大的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些大黑字:
布告
哗~~特大好消息,今晚七点半,放映国产彩色宽银幕激烈战斗爱情故事片:
渡江侦察记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读出了声,确信是真的,于是拉住黑仔同学又飞奔回学校了。见人就说:“有电影放!有电影放!彩色宽银幕战斗片,很好看的!”很快,全校都知道了。语文老师也问我:“苏同学,今夜有电影放耶?”有老师问我我知道的事,我高兴把放电影的事嗒啦啦全部倒完。语文老师听了,也很高兴,笑意掠过他的眼角,眼睛似乎放了光。我知道,语文老师正在谈恋爱,也许今晚就可以约他女朋友一起看电影了。
放学了,我们都飞奔回家,要是平时,我们都会在路上玩耍,和同学们打泥战,在半路打扑克,今天不同,有电影放嘛,早点煮饭吃了去看电影啊。
我回家后,挑水(当时我还小,挑不动两满铁桶水,就挑两半桶),洗锅(那时家里用的是大铁锅,足有一米半多宽,洗锅还要费很大劲,我最怕洗了),暖潲(农村家家都养猪,潲水要喂热的,猪才长得快),烧水(我们洗澡是要烧热水的),煲饭(用铝锅煲饭,不是像现在的电饭煲,炒菜是要等父母回来),喂猪,等,一气呵成,也许只有这天我最勤快了。
父母从田间劳作里回来,带着一身疲劳,有些奇怪的左看右看。我说:“有电影放!”父母说:“难怪,难怪!”
吃过夜(晚饭),天还没黑透,我们就相约飞奔去礼堂看电影占位子。老远就听到礼堂传来高音喇叭的圆润抒情的歌曲:“大海啊大海,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也唱:“潭坑啊潭坑,是我生长的地方,晚风吹,果树摇,就像电影在放……”
礼堂大门敞开着,里面一排一排方实木的座位,还没有几个人。中间摆着一个书桌,书桌脚绑着一条大约两米高杉木棍,顶端上面挑着一个一百瓦的大灯泡,好多蚊子、飞蛾围着灯泡飞,但灯泡很烫,有些烫伤了的飞虫掉了下来,在桌子上爬行。桌子上摆着一台方盒子机器,机器前后各挑着一个大转盘,前面那个转盘里圈满了黑黑的胶卷,后面那个转盘空空的,只见很多窟窿。有个穿军装的叔叔在摆弄这机器,似乎还不太熟悉。听说这个叔叔是退伍军人,政府照顾,当上了放映员。
我来得早,礼堂还没几个人。我想占靠近放映机边上的最好的位置。
放映员叔叔喝道:“不准坐这里,不准坐这里!”
我说:“为什么?”
放映员叔叔说:“小屁孩,问这些干什么?”
我说:“空着位置不让坐,什么道理?”
“这是留给大队干部和老师坐的。”
原来是留给大队干部和老师坐的,那没办法,我只得坐在里电影机远一点的地方,把脚也放在凳子上霸位。
很快来了不少和我一样大小的同学,他们也像我一样来霸位置,他们本来也想霸靠近放映机旁边的位置,一样被赶开了。
天色渐渐完全暗了下来,这时在田里劳作回来吃过晚饭的大人们也渐渐来了。
有个后生,看见放映机旁边的位置没人坐,高兴地说:“哈哈,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位置没人坐,我走运了。”他走过去,大咧咧就坐下。
放映员说:“嘿,你不能坐这里!”
后生说:“为什么不能坐这里?难道位置不是给人坐的?”
放映员说:“这是留给大队干部和老师坐的。”
后生站起来,发火了:“什么大队干部就好了不起一样,位置也专留给他们!”
放映员说:“你去和大队干部说呀,和我说有个毛用!有本事你也做大队干部呀,做老师呀!”
后生一时语塞,不情愿,但还是离开了。
人越来越多,老师们带着家属来了,坐上了他们的专座。果然,语文老师也带着他女朋友来了。语文老师和他女朋友吸引了不少乡亲们的目光。
有人看过这场电影,在滔滔不绝唾沫飞溅地讲述着电影精彩的战斗情节,我们津津有味听着,特别想放映员马上就放电影。
突然听得左边的人在乱作一团,叫骂声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往那边看。
“打架了!打架了!争座位打架了!”有人在喊。
很多人都散在一边,怕被打到,又舍不得离开,于是就自然的围成一个大圈,兴致勃勃地观看。看人打架也是不错的娱乐节目啊。
黑仔跑过来,兴奋地说:“快点去看人家打架,比少林寺武当还精彩!”
我很兴奋,一下子忘了自己在占位置,站起来就跟黑仔跑过去,从大人的裤裆下往前钻。钻了很久,也挨了大人很多骂,被人家踢了几脚,才钻到圈圈的前面。
圈圈内,在十几束像舞台射灯的电筒光照射下,一个穿白衬衫和一个穿篮背心的后生,你一拳我一拳的在表演武斗,斗了一阵,势均力敌,也许两个后生觉得这样战斗不够好看,两个后生就扭打在一起,表演着近身肉搏,,一会被穿白衬衫这个后生推倒在地上,一会又被穿背心的这个后生压在身下。哦,两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了,背心已经断了一边的挂肩,白衬衫也已经断了一边袖子。一个鼻子流血了,一个嘴角流血了。
有人兴奋地喊:“打呀打呀,打不赢的是衰仔!我打亮电筒给你们照光。”不少人跟着起哄:“这个比电影还好看。”。
也有人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也有人喊:“快点去叫大队干部,快点去叫大队干部!”有人跑去了。
很快就有人叫:“让让!让让!大队干部来了!”
人群就自动哗一声裂开一个豁口通道。
大队书记,大队长,民兵营长和会计,四个人来了。四人过来拉住打架的两个后生,喝道:“吃饱没事做,打架!”
两个后生见是大队干部来了,不敢再使力了,书记大队长拉着白衬衫,民兵营长会计拉住蓝背心,轻轻就把两人拉开。书记说:“走,走,到大队说清楚。”两个后生不敢抵抗,乖乖的被干部押去了,两人一边走,还一边互骂,说着好些为自己争面子的话。我们想跟着去看,书记喝道:“跟着干嘛!回去!”我们都不敢再跟了。
我回去找我占的位置,没想到早已经有人坐了。
我说:“这是我占的位置!”
“我来时为什么没见你坐?你家的呀,写你家的名字了吗?”
我无话了不服气,却没办法,都怪自己去看人家打架。
父母来了,问我:“这么早来,你占的位置呢?”我嗫嗫嚅嚅地说:“没了。”没办法,父母骂了我一顿,只得坐边角的位置看电影了。
有人看看手表,对放映员说:“七点半了,为什么还不放映?”
放映员说:“大队干部还没到呀!”
那人说:“大队干部不来就不放映呀?为大队干部放的?”
放映员说:“总不可能为你放的呀。可能处理打架的事误了点,大家等等吧!”
八点了,大队干部们才满面春风的来了,坐好。
大家以为放映开始了。放映员拿起话筒说:“请书记讲话!”
大家耐着性子听书记讲话。书记讲了很久,最后说:“就讲这几点,本来还有另外几点要讲,但为了不占用大家的时间看电影,就讲到这吧。”
放映员拧亮放映机,关掉那个一百瓦大灯泡,两个圆盘开始旋转,放映机哒哒地小声响着。前面银幕出现了闪闪发亮的五角星。有人的头暗影出现在银幕上,有人喊:“你的头,你的头,不要挡住放映。”那个头往旁边挪了挪,还是看得到半个头的暗影在银幕上,再挪已经没位置了。大家说:“你和这个小孩换换位置吧。”那个头和旁边的小孩换了位置,银幕上终于没有头的暗影了。
电影故事情节开始了,大家静下来了。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当时,突然银幕上的图像在上下乱窜,电影机大声哒哒响。
啪,放映员拧亮大灯泡,关掉放映机,手忙脚乱地整理乱成一团的胶卷。
整理好后,关掉灯泡,拧亮放映机,继续放映,看了几分钟,银幕的图像又开始乱窜了。放映员又关掉放映机,拧亮大灯泡,整理胶卷。整理好又开始放映。
五分钟后,图像又开始乱窜,放映机哒哒响。
放映员又关掉放映机,开大灯泡,整理胶卷。整理好后,拧亮放映机,这次没有关大灯泡了。不过这次,才几十秒,银幕上图像又乱窜了。后面那个圆盘不转了,传动轮却在转的,胶卷突突地往外冒。放映员忙手忙脚乱的手动在转后面那个圆盘。突然啪一声,压胶卷的镜头被弹开了。放映员慌忙关机。关机后又用螺丝刀这拧那扭。
九点了,放映员还是在满头大汗地在弄那台机器。九点半了,还没弄好。人群渐渐不安分了,骚动了。十点,还是没放,放电影的叔叔还是满头大汗的在摆弄那台神秘的方盒子机器。十点半了,放电影的叔叔抹着汗珠,唉声叹气、无可奈何地对着用蒙了块红布的话筒说:“各位领导,各位乡亲,朋友们,非常非常不好意思,电影机出故障了,修不好了,要拿出去县城修。今夜不放了。”
乡亲们哄一声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些阴阳怪气挖苦搞笑的乡俚粗口……但是又舍不得走,都说:“再修修呀,看看修不修得好,或者请谁来修修。”也是啊,乡村里,放一次电影,多难得呀。
放映员叔叔摊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抱歉,抱歉,确实修不好了!”
所有人都磨蹭了许久,舍不得走,这时大队支书站起来说:“乡亲们都回去吧。”也有乡亲说:“走了,走了,没得看了!”乡亲们才慢慢地回家了。
山村日子,像村前那条小河一样,暴躁的时候少,安静的时候多,弯弯曲曲静静地流去,带走一天一天的疲劳和希望,又带来一天一天的希望和疲劳……
又一日。吃完晚饭,我到族姓里的大堂玩。同姓的一个堂哥哥神秘地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堂哥哥说:“马江村有电影放!”我说:“你怎么知道?不要骗我呀!”堂哥哥说:“我二嫂说的,我二嫂家在马江,他们马江有人家做事业包场。”我们那里说的“做事业”,实际上就是娶亲嫁女生孩子。堂哥哥又说:“我想去看,你敢不敢去?”我犹豫了,我说:“我要告诉爸爸妈妈才去。”堂哥哥说:“你爸爸妈妈知道了,肯定不让你去了。”我还是犹豫,说:“哪几个人去呀?”我希望越多人去越好。堂哥哥说:“你、我,还有黑仔,我们三个。走了,不要想了。怕个毛呀。”
天已断黑了,没有月亮,只有稀稀拉拉几颗星星,四围大山的轮廓隐隐约约,在夜色中雄浑辽阔无边无际,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山脚的各个屋场的灯光昏黄,也是稀稀拉拉的几盏。
我们没有电筒照明,只能顺着微弱的星光下泛白的沙泥公路跑。马江其实和我们是同一个大队,但不是同一个自然村,路途大约有三四公里的样子,拐几个弯,上几个坡下几个坡就到了。我们跑得很快,堂哥哥说:“跑慢了电影开场了一段,就没意思了。”我的突然踢到了一个石块,啪一声摔倒了,疼得我几乎爬不起来。我感觉脚指头有血流出来,但四周黑乎乎的,来不及看,站起来又跟着跑。堂哥哥说:“跑时要把脚抬高些,就不会踢到石头了。”我照做,果然是。
前面就是马江村的粮仓了,其实是公社在马江设置的收购公粮的点,我和父亲来这里交过公粮的。马江没有礼堂,放电影的基本上都是在这个粮仓的大坪上,露天的。我们跑近,但为什么静悄悄啊?不像有电影放那样热闹。
难道真的给人家骗了?其实是没有电影放的。黑仔开始埋怨起堂哥哥了。
堂哥哥说:“不可能,我二嫂的亲戚说的,难道会骗亲戚!”看到粮仓管理处那间房子还亮着灯,堂哥哥就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干什么?干什么?”里屋跑出一个叔叔,穿着背心短裤,趿拉着拖鞋,凶巴巴的吼。
堂哥哥说:“这里没有电影放呀?”
“什么电影?没有!”背心短裤说,“懂规矩些,不要乱闯。像贼。”
“听说马江有电影放呀!”堂哥哥说。
“哪里有哪里有?你们哪里来的?”
“我们潭坑来的。”
“回去吧回去吧,黑咕隆的,不安全。”
真的没有电影放啊。我们傻了。开始埋怨堂哥哥了。
堂哥哥不服气,说:“真得有电影放。”
“哪里有?哪里有?”我和黑仔都说。
“走,那就回去啰。”堂哥哥也只好认了。
我们三个只好有顺着微弱的星光下泛白的泥沙公路往回走走,这次没有跑了,只是慢慢地走,无精打采。
我们三人闷不作声地走了一段,堂哥哥突然说:“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黑仔和我都说:“什么呀?”
“我知道了,我二嫂家是钟屋,钟屋离粮仓比较远。肯定是了。”
我们都停了下来,堂哥哥说:“电影不是在粮仓大坪上放,一定在钟屋大门坪前的晒谷坪上放,走,去那!”于是我们有跟着堂哥哥绕过公家粮仓,往钟屋跑去,跑了一阵,转了一个弯,往前方望去,黑乎乎的夜幕中果然有一处宽阔的亮光,隐隐还听得到高音喇叭的歌曲。
“是了,是了。”堂哥哥兴奋地喊,“就在那里。哈哈。”
越来越近,喇叭声也越来越响,灯光也越来越亮,渐渐听得到人们谈话的声音了。
钟屋的晒谷坪就在泥沙公路边,上了晒谷坪,我们的心都好像得到了什么似的。
看看那台放映机,崭新的,今晚总不会坏了吧?
围着放映机桌子摆着不少长板凳,想来那是包场的人家给亲戚们坐的。我们没有凳子,我说:“哥哥,你去你二嫂家搬凳子来坐吧。”堂哥哥为难地说:“还是不要了。”于是我们就在旁边,找些平整的石块搬来坐。这时我的脚趾非常痛,趁着灯光脱掉胶鞋,哎呀,脚指头都破了,指甲都差不多要脱掉了,血黏糊糊沾满了整个脚指头,还好,现在已经凝固,不再流血了。
黑仔不敢看。有个大人叔叔,看见我的伤,好心地掏出烟丝,拧了一撮,递给我,要我压在伤口上,又递给我一些烟纸,叫我包住,还打亮电筒,帮我照着。大人旁边一个婶婶,很可能是他的老婆,心疼地说:“你们哪里来的?”我说是潭坑的。婶婶心疼地说:“潭坑啊,比较远,天这么黑,你家大人知道吗?伤这么重。”我不说话了,轻轻地穿鞋。
包电影场家的亲戚们来了,坐满了,可能吃饱喝足了,个个油光满面。
放映员对着话筒说:“乡亲们,这次电影是钟贵仁家做满月酒包的电影,感谢一下,大家不要看完一场电影都不知道是谁家出的钱。”我问堂哥哥:“包一场电影要多少钱?”堂哥哥说:“听大人说,大概要二十到三十吧?也要看什么电影,战斗片要贵些的。”这么贵呀,好像老师一个月工资也才八九十。
放映了,放的是《上甘岭》,很好看,战斗激烈,整场都是炮声轰轰,米国佬武器厉害,飞机大炮厉害,但咱们志愿军厉害,冲呀杀呀。
黑仔撒完尿回来,说:“银幕背后也能看。”我好奇,也跑到银幕背后看了一会,还真的能看啊。
一边挨忍着脚指头的疼痛,一边看电影,最终还是电影的精彩让我暂时忘了疼痛。
看完电影回家,望望天,乌黑乌黑了,星星都不见了,看来要下雨。怎么办,道路都看不清。我们三人心虚虚的只得凭感觉走,走了一段,后面有几束电筒光照过来,眼前一阵明亮,这种感觉就像瞎子见到了光明,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哦,原来不止我们三个人跑来,还有好多人呢,起码有十人,还有几个打着电筒的大人。我们就合在一处,借大人的电筒光往回走了。
啪,雨滴砸在头上,啪啪,更多的雨滴砸在头上。打电筒的大人喊:“下雨了,快跑。”撒腿就跑,电筒光在晃动着。我们也撒腿跟着跑,大人腿长,跑得快,我们不得不拼命跑,我的脚趾伤了,跑起来费劲,落后了,黑仔和堂哥哥跑回来,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夹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跑。
我们刚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屋场大堂,雨水啪啪啪倾盆而下。屋场连狗吠声都没有了,只听得到雨点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一阵一阵地敲打着屋瓦,很快瓦檐就哗哗地流水了。
终于看了一场电影,虽然回家拍门时又挨了父母的一顿臭骂。但是每次有电影放,即使在外村,我们都要偷跑去看。电影的诱惑力在当时实在太大了。虽然慢慢地有了胶片录像,有了黑白电视,有了vcd,有了dvd等,再后来有了互联网,现在有时还会去电影院看三D巨幕电影,但是童年看电影的记忆还是清晰地留在脑海,时常回忆起来。
2020年1月5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