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文
网站用户
文|苏景文
今天早晨艳阳高照，但空气似乎还是湿漉漉的略显黏稠。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出去活动，全身都好像生长杂草了，发霉了，筋骨肌肉似乎凝结成一块了，僵硬不灵活。
近来好消息不断，“0新增，0确诊”，0，这个巨大的封闭的圈圈，有时代表着虚无，有时代表着无限，有时代表着……各省市各地区都在有条不紊地复工复产了。天气也在逐渐温暖。看看阳台花槽里，新出土的香菜种苗柔柔嫩嫩的，开了两片小小的叶子，还有一个圆圆的壳，顶在上面，这么柔弱的幼苗顶着这么大的壳，摇摇晃晃的，很让人担心，怎么顶得住，会不会太累。红红的天竺葵花也开了不少，探出防盗网外面去了。春天勃勃气息已经在空气中飘荡。
走，出去走走。我提议，又想了一下，说：去远的地方，不安全，咱们就来一个穷游，不如就游附近吧，咱们家乡处处都是美景，咱们县正在搞全域旅游呢。不如去丹凤山烈士陵园。
我问女儿去不去，女儿说：我要上网课呢。
学校还没有复课，她一直都在上网课，接受在线教育。
我问妻子去不去，妻子说：我要上班复工呢，已经这么久没上班了，心都虚虚的，上班踏实。
已经两个月没开工了，各工厂、酒家、门店正在抓紧有序地复工复产复业。
我只好一人，戴上帽子戴着口罩，踩着自行车上路了。
这是一个绿化非常出色的山区小城，路边高大的大叶榕刚刚换完新装，满树嫩叶生机勃勃，四季桂也是郁郁葱葱，还时不时看得到枝桠间的鸟巢，路上的行人、车辆已经来来往往热闹起来了。
自行车岔进丹凤山山脚的水泥路。阳光在枝叶上跳跃，温暖着黄雀、白头翁、戴胜鸟、画眉等鸟儿美妙的歌喉。看来它们也是闷急坏了，看到阳光明媚，早早跳出来，站在枝头跳跃，开心唱歌，表达喜悦之情，歌声也是温暖的。
山脚这条道路，两边绿化树以香樟树为主，如米粒大小淡黄色的花开满枝头。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一棵两棵满树花开的紫荆花树点缀其中，非常悦目。
伴着一路鸟语花香，车轮沙沙，很快，进到了丹凤山森林公园的牌坊入口处。可能还是很早，没有其他人，两个穿迷彩服的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在扫地，满地都是黄色的红色的落叶。
我想了一下，我要去的是丹凤山烈士陵园啊，于是我掉转车头，继续向前。
前面山脚出现了一个大平台，可能有45公分高吧，灰色花岗岩铺面。这就是烈士陵园的起步平台。我把单车放在旁边的车棚锁好。
上三级台阶，站在平台上往上望，一条红色横幅显目地拉在上山步级正前面，两边的松树白桦树很高很浓密，使得宽宽的登山步级像一条陡峭的甬道。一位大爷拉着小孙子的手，指着条幅说：你认识不？小孙子也就四五岁吧，带着口罩，看不完整面容，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非常有神。他抬头认真地看了一遍，稚声稚气说：我认识“文明”和“防火”，其他的不认识了。
大爷呵呵呵笑，说：跟我读，“文明祭祀，防火保林”。小孙子也跟着读了一遍。大爷连续读了几遍，小孙子也跟着读了几遍，说：爷爷，我记住了。什么意思呢？大爷解释了，特别对“祭祀”多解释了几遍。小孙子说：爷爷，我明白了。
我眼光扫了一下，右边侧面还有一条横幅：“戴口罩，勤洗手，不聚集，常通风。”左边竖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石牌：“始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国防教育基地。”
这么高这么多步级呀！小孙子仰着头说。
怕了？大爷说。
不怕！小孙子说。
数数有多少级，大爷笑着说，咱们天天上家里的楼梯，你知道多少级吗？
不知道。小孙子说。
为什么不知道呢？
因为我没有去数呀！
因为咱们没有用心。
哦，爷爷，咱们用心了，就知道了，对不对？
大爷乐呵呵呵说：对。来，开始数了，上一级数一下。一、二、三、四、五……三十一、三十二。哦，第一个平台是三十二级，第二个平台，……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哦，第二个平台是二十九级，哦，第一个平台是多少级了？
小孙子说：爷爷，我也忘记了。
爷爷呵呵呵笑，再来一次。于是爷孙俩又下来，再重新一级一级数，这次吸取了教训，爷爷拿出手机，数完一个平台就用手机计数。
我觉得有意思，我也数了一下，一共有八个平台步级，假如每个平台二十九级，那就有232级了，不过有些多几级，也许有平台少几级。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数了。我拾级而上，有些喘气，踏上最后一个梯级，上面是一个大坪。这就是山顶纪念碑广场了。四周的松树白桦树又高又直，还有一些略矮的杨梅树，像无数后生仔后生妹在肃立着，都生机勃勃，把纪念碑广场保卫成一个巨大的天井。
广场上，两个穿嫩黄色工装的保洁阿姨在执着大扫帚在扫地，非常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片垃圾。广场大坪已经很干净了，两个阿姨已经扫到了角落，正在把垃圾收拢来，扫进畚箕，倒进垃圾桶里。
回头往下看看，爷孙俩还在数石级，已经数一半了。我回转头，站在中间，面前是一本水泥沙仿制的大书，翻开了，上面阴文雕刻，我认真读了一下，记载的是本县重要的革命史：农民运动，党组织成立，风度大队的成立，摧毁反动政权，光复县城，主力北撤，解放始兴。书后面是一个长方形的花坛，花坛上种着一簇一簇矮树。
绕过花坛，前面又是一座围着水泥栏杆八角形的平台，步级有八级，两边各种着三棵枝繁叶茂的柏树；站在步级前仰望，纪念碑像巨大的方形红旗杆一样刺向蓝天，正面约有六十公分宽，黄金麻石铺贴，竖向镶嵌一颗红色五角星和九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
始兴革命烈士纪念碑。
纪念碑前面稳站着一个方鼎，里面插着香烛，都没有点燃过，看来是“文明祭祀，防火保林”的宣传的效果。
我肃立，默哀了几分钟，起步转到右边。右边纪念碑蒙古黑石材铺贴的基座上镶嵌着一个汉白玉的长方框，里面铭文是烈士名字，共计三百九十一人，还包括十三位无名英雄。
目光往上移，纪念碑宽阔的侧面，是汉白玉浮雕，描述的是抗日战争时期情境：举着步枪的战士冲锋在前，挥舞着大刀的游击队员紧跟着，拿猎枪的猎人，抱炸药包的工人，挑担的农民，紧握红缨枪的少年，举着报纸的知识分子，做买卖的小商贩，还有少数民族同胞……都表情坚韧、悲壮。
我刚要转身到另外一面瞻仰，看到大爷带着小孙子也刚上来，站在了我旁边。我微笑冲大爷点点头。大爷礼貌地点头，对小孙子说：叫叔叔好。小孙子说：叔叔，早上好。我忙回答：小朋友好，真乖。我问道：那登山步级一共有多少级？小朋友算对了没有？小朋友说：一共有237级，我和爷爷一起算的。爷爷接口说：第一个平台是三十二级，最后两个平台是三十级的，不是全部是二十九级。我竖起大拇指：小朋友真厉害。
爷爷指着铭文，声音凝重说：孩子，这就是革命烈士的名字，你看，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小孙子说：什么是烈士？爷爷说：就是那些在革命战争、保卫祖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中以及为争取大多数人的合法正当利益而壮烈牺牲的人员。
小孙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抗疫牺牲的人也是烈士吗？爷爷说：是的，医护人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都是英雄，牺牲的都是烈士！小孙子说：我懂了。爷爷，您有没有参加解放战争？爷爷说：爷爷那时还没有出生，但是爷爷也当过兵，七九年也参加过自卫反击战。
哦，原来大爷也是军人出身呀，还是上过战场的。我投给他敬佩的目光：大大的口罩遮住了脸，但两眼炯炯有神，腰板笔挺，果然有军人的气质。
爷爷说：走，到左边看看。
我们转到左边，左边的蒙古黑石材基座也镶嵌着汉白玉长方框，铭文的内容是简介始兴人民的革命史，最后是一首诗：
丹山墨水埋忠骨，
浩气长存在人间；
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教日月换新天。
墨水，是指穿过始兴县内的墨江吧。江底石黑如墨，所以称为墨江。
基座上移一级也是汉白玉浮雕，描述的是解放战争的情景：冲在最前面的是握手枪的指战员，紧跟着两个握冲锋枪的战士，后面是工人，农民，渔民，商贩，知识分子，少数民族等，都神态生动，很有一往无前的气概。
由左边平台步级下来，我走到后面。透过密密麻麻漂亮的树林，我想看后山的情景，后山的树木茂盛，还有些水雾，看不清楚，只是传来此起彼落的蛙鸣。呵呵，后面可能有池塘，也许是水稻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呀！
广场左边传来节奏比较强的音乐声，我往那边看，已经有大妈大爷扭动着身躯挥舞着双手在跳广场舞，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十几人。我不禁莞尔，大妈大爷这么久没有跳广场舞了，一定憋坏了吧？
我往回走，听得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往那边望，广场角落聚集着四个戴安全帽戴口罩穿迷彩服的男人，他们正在弄一根路灯杆，哦，那一定是工人在安装广场路灯了。我往广场四围边上望，都平放着几根路灯杆，准备安装了。看来一切都会很快就步入正轨，全面放心摘除口罩的日子不远了。
我在林子里的石凳坐着，看一条、两条漫步道在林间穿梭、隐没。这时，漫步道跑来只小黄狗，跑着跑着，看到了大爷带着小孙子在对面走来，也就慢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鸟雀在头顶树丫上啁啾鸣叫，阳光在跳跃，似乎都很兴奋很快乐。
阳光温暖，在林子里静坐，感觉自己已经是一棵树了。一只麻雀飞到我帽子上站立，我感觉头上微微有些重量，麻雀还移动了两步。我没有动，我怕惊动了它。但是麻雀没有站太久，叫了几声，噗噗飞走了，飞到更高的树丫上。
回去吧，我起身往回走，噔噔噔下了237级的登山步级，站在起步平台上，有些不舍地回头往上望，宽阔的密密麻麻的登山步级如陡峭的甬道，末端只见到纪念碑的尖顶高耸入云。一群鸽子伴着几丝白云飞过。收回目光转头，余光居然扫到了起步平台旁右边竖着一块牌子，牌子比较小，掩映在灌木中，不易看到。我有些好奇，扒开一些树枝叶，探头仔细看，是一块不锈钢牌子，上面刻着的是一首诗，红色的字：
高山流水有知音，
管弦少年奏心声；
善曲歌罢和风煦，
中国梦里处处春。
2020年3月28日星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