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三千竞风流

                          文|苏景文

看看手机，时间显示八点二十分。天空断断续续地飘起了细雨，让此次行程多了些不确定因素。我撑起了雨伞。作家们陆续来了，和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寒暄。

领导指挥大家分别上了车。高速办的皮卡在前面引路，后面五辆小车紧跟行驶。出了县城，很快就上了高速，路况并不好，因为工程并未完，还有不少工人正在紧张地施工。行驶了一阵，从车窗往外看，见山上已经起雾了。远望有座山很特别，腰肩被云雾萦绕住，看不见了，只看得见山尖，数一数，隐约有五个峰。我想起了家乡澄江镇的五峰山，解放战争时期，东江游击队就在五峰山和敌人激战过。但我又想，其实更像古装戏里县大爷案子上置放朱笔用的笔架。

颠颠簸簸地又行驶一段，到了一个隧道入口的高架桥上，车队停下来拍照。高架桥上往左边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岸边长着浓密的小树，一段有一段没有，河水如静止一般，小河右边是一条简易公路，刚好和高架桥成九十度交叉，间或有几辆小车奔驰而过，居高临下地远远看去，像甲壳虫在跑；小河左边是农田，一丘一丘，田埂把稻田围成各种形状，有梯形有菱形有三角形也有多边形，看上去很平整，稻子已经熟了，沉甸甸的，有好几丘稻子已经收割完了，灌满了水，远看像镜子一样平滑。农民伯伯吆喝着水牛在犁田，也有用拖拉机突突突地犁田的······有意思的是，这些水田稻子中间，很显眼的突兀着一簇树木。再往远一点看，绿树掩映下，只有四五层高美丽的建筑群静静地站在那里，在小雨中沉默着，似乎在沉思，思考着小镇的将来，高速路开通后经济如何发展得更好。左边高山绿树林，远看去像堆叠着一大团一大团的绿色云朵，右边高山也是一样，而且山上还是烟雾缭绕。前面的平地是金黄色的庄稼，间或几丘是深绿色的，后面又是绿色山做背景，红瓦红墙的建筑、耕作的农民，似乎成了画中的点睛之笔了，一下子就让整个画面生动了不少，真如进入了“夏收忙种”的动画中。我问，这是哪里？有人回答说，这里是“深渡水瑶族自治乡”。瑶族人民热情好客能歌善舞，姑娘都像山茶花一样美丽纯洁。美食很多，原汁原味的竹筒酒竹筒饭，牛肉末竹笋丝香菇腊肉馅的酿豆腐，用木锤在石碓里敲打出来的糯米麻糍，有嚼劲的灰水糍，等等，这些美食做法并不复杂，到那里都可以做，但是就是做不出山里的那种特殊味道，也许是这里泉水质量的原因。我听着，都流出了口水了，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嘴角。

乘车进入隧道，光线暗了。为了安全和方便施工，左隧道封住了，只留右车道行驶。工程大卡车轰隆隆接三连四地开过来，有些工人，戴着头盔头灯，正在隧道施工塔上叮叮当当紧张地敲着；还有烧电焊的，一闪一闪划出美丽的弧光。开车的杨先生是美协的，他说拍下来，画一张油画，表现中国工人的干劲，说不定还能获大奖。大家在讨论这个隧道有多长，估计有五公里到六公里吧。

过了隧道，车队停下来，等大家拍照录像。回头看，蓝底白字，横跨悬挂在左右隧道上方：“中铁十四局集团承建笔架山隧道”，十四个大字，异常醒目；左右各隧道弧顶正上方，悬挂着巨幅彩色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像，左边隧道没有对联，右边隧道，红底白字，上联“横刀立马，铁甲三千竞风流”，下联“劈山开隧，气吞万里展雄风”，横额“工人伟大，劳动光荣”。哇，很有开山辟地竞风流的气魄啊，读完后感觉有股气流在胸中涌动激荡。

我想，原来这叫“笔架山”呀，怪不得，在前面远望时让我想起古装戏里县太爷的笔架。有人说起了“笔架山”的来历：传说唐朝宰相张九龄削职回归故里，经过此山，见此山独特，有峰隆起如文人的笔架，问乡亲们此山名字，回答说没有名字，于是张九龄就挥豪写下“笔架山”，说：以后就叫“笔架山”吧，望始兴人子孙看到此山就能刻苦攻读，考取功名，荣耀故里。

那“铁甲三千”，又是什么意思？铁甲，在古代是指勇敢的军队士兵，这难道是取于“······卧薪尝胆，三千越甲（铁甲）可吞吴”的典故？

驱车向前，又穿过了一条隧道，这个隧道好像比第一个隧道更长。过了隧道后，杨老师为了让大家尽情欣赏沿途美景，车开得不快。两边不远都是高山，云蒸雾绕的，真乃仙境也。有整整齐齐的人工杉木林，都已经成材了，也有树种夹杂的自然林，山形复杂，变化多端，同行的童话作家邓老师一定能文思泉涌，写出很多漂亮的童话来。山下不时见有小村庄，都伫立着客家人标志性的建筑：四方围楼。围楼都是用石灰糯米浆浇石头垒砌而成，非常坚固，四角飘出来的射击瞭望孔，似乎还在陈述客家人史诗般的迁徙，落地生根，英勇抗击匪患的故事，沉重悲壮！

有趣的是，路边小坡上，一头母黄牛正带三头大小不一的牛崽吃草，三头小牛崽的颜色也是一头深些，一头又浅些，另外一头还有白色斑纹。见我们来了，居然不怕生，稍微抬头望一眼，好像在说：欢迎客人来旅游！然后又旁若无人低头继续吃草。几只灰白的和鸽子差不多大小斑鸠，飞过来，落在牛背上，头左右扭动，眼睛骨碌碌机灵地张望了一会，又扑棱棱望高山那边飞去。

大鸟大鸟！同车有人兴奋地叫道。往左边车窗望出去，喔，有只黄褐色的大鸟，脖子很长，往后蹬的双爪也很长，我猜，应该是栗苇鳽鸟。因为高速路标高比较大，所以大鸟几乎和我们的小车平行飞翔，似乎有陪伴我们的感觉。大家连忙拍照。飞了一段，大鸟掉头折往对面的山上飞去了。

不好，意外发生了！

一台巨大的压路机，似乎气势汹汹蛮不讲理地横在车道上，没了去路，怎么办？前面四辆车和引路车又不见了踪影。有同车的人说，可能前面的车刚过，压路机就开上来挡住了去路，杨先生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认为是没看路道指引，走错了车道。于是掉头，果然，折返了一段路，有个路牌指引走另外车道，只是我们因为在欣赏美景，没注意而已。

为了追赶前面的车，疾驶一阵，远远看见前面五辆车都停下来了，大家都已经下车，等待我们。人齐后，大家站成两排一起合影。

前望高速路盘山而上，太有巨龙腾飞的感觉。左边有个小镇，河水环绕，绿树掩映，不远处山上雾汽飘渺，令人心旷神怡，真有世外桃源之感，叹曰：真乃养生之胜地也。等高速路开通之时，自驾游首选啊。有人说，这已经是司前镇了，离唐朝贤相张九龄老家很近了。

时间已是中午，大家都有些饿了。于是下了高速，找饭馆吃饭填肚子。看看路标，已经到了翁源县的地界了。

饭后驱车到项目工程经理部，详细了解项目情况，然后，走司前镇乡道返回，乡道坑坑洼洼的又多弯坡，又下着雨，到处积水泥泞，好难走啊，像血管不通一样难受，我想，等高速通车就好，如打通了大动脉了，就像中医理论“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为始兴县经济输送新的血液，那就更强壮更健康了。

带头车绕进一个高架桥下的棚区。两条狗跑了出来，一黄一黑，摇着尾巴，似乎在欢迎我们这些访客。这是另外一处项目工程部，工程部的领导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斟茶切西瓜。我浏览了一下办公室，左边靠墙摆有两个大书柜，玻璃门来的，擦得一尘不染，所以里面的摆设看得清清楚楚。我专门注意看，二十多个文件夹，大部分是安全和环保的：“安全生产责任”，“安全组织机构”、“安全管理文件”、“安全工作会议”、“施工机械管理”、“危险物品管理”、“安全防护用品”、“安全风险预控”，还有“环保水利交底”、“环保日记”等。看来，又要建设经济又要环保，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站在项目部门前抬头往上望，这高架桥很高啊，太雄伟了，大家赞叹不绝。项目部的领导介绍说，这高架桥有六十多米高！大家不约而同的“哇”了一声，抢着拍照，了解项目情况。项目负责人滔滔不绝地简直自豪地介绍项目情况，因为始兴县地质结构非常复杂，施工难点非常大，但是，他说：我们有“三千工人”在建设始兴段高速，日夜班奋战，按时高质量施工。三千工人？哦，我心里灵光一闪，原来笔架山隧道的对联“铁甲三千”是指三千工人啊，呵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胸中的疑问解开了。是啊，三千工人，就如同三千铁甲勇士一样，冬天顶着严寒，夏天冒着酷暑，满身泥浆，表情坚毅，忙而不乱，开山辟地，一往无前。这时，我脑海响起了“咱们工人有力量”的雄壮歌曲，萦绕再三，挥之不去······

一天的行程结束了，回来始兴县城已经天黑，看看手机，十九点二十分了，雨也停了，我收起了伞。

说真的，见证中国建设奇迹只在网络上电视里，往往没有来现场感受这么直接这么震撼，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唯有心里反复朗诵当下最流行的这一句“厉害了，我的国，厉害了，中国建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