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县的腊月

农历年序更替而不息，时光饱经沧桑而轮回，转眼旧岁戛然要谢幕，羞涩新年姗姗莅人间。真正的年是从除夕夜到元宵节。其实进入腊月就看见了年的身影，步入腊月处处洋溢着年的气息，忙碌的人们都在紧锣密鼓地搭建着年的“舞台。”

 几千年来，老祖宗留下来最古老、最盛大的民俗就是过年。过年，是最浓郁、最美丽的乡愁。过年，是向心力，辐射在每个人的心头。

吃“秘制”浑酒面，喝房县黄酒。在我心头，腊月就像是一盆冬天里不灭的炭火，燃烧着激情，点燃着希望，慰藉着心灵。县城里的腊八节，奏响了“过年” 的序曲。“小孩小孩莫要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耳边响起这首童谣，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更有弥漫着香气的房县黄酒和浑酒面。

在重阳节前后，外婆总会从老井，提来一桶又一桶的井水，然后用糯米做黄酒。先将当年产的新米浸泡在清凉的泉水中，看着盆中不时吐的个泡泡，像是向外婆诉说着“我”喝足啦！然后外婆再成全它们上子甑蒸出汗液，然后再倒出来，让每粒“新米”依次摆开，躺在上面睡个“懒觉”，等待汗液挥发后，撒上碾碎的小酒麦曲搅拌均匀，再装入小口鼓肚的红釉瓦缸中密封发酵。用拌好的糯米要先装入瓦盆里，轻轻压实，中间留一个拳头大的“酒眼”。整齐排放在狭长的瓦房走道里发酵，蓝天白云下，红釉瓦缸与红砖灰瓦房，是一种绝配。

过不了多久，那诱人的“酒眼”便会溢出香甜可口的米酒，家里的孩子们便会爬上爬下的悄悄去用手指蘸一下吸吮。毕竟溢出的酒糟有限，怕外婆发现，酒糟偷喝的痕迹。便会又用手去戳压酒糟使其释放甜米酒，诱人的香甜，总由于发酵时间太短，而满足不了孩子们的欲望。

又会悄悄的伸向那微黄色的甜糯米，原本平整的糯米团却被孩子们戳得大洞小洞，似乎在向外婆倾述着我们偷吃的模样，可外婆总是满脸笑呵呵的说道：“那个孩子又在偷吃？”这时房里便会一片肃静，连头上的雨滴，滴答在瓦片的声音都会无比清晰动听，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随后又是一片欢声笑语。外婆待发酵稳定以后，再加少量的天然清泉，加水完成后，最重要的是控制酒缸里的温度…

进入腊月，气温下降。远处有古树，枝丫上挂满了雪白的精灵，绒绒的，似是从天而来，因贪恋人世浮华，不忍离去…这时气温过低，要给酒缸穿“衣服”——盖上厚厚的棉被，四周撒两铲灶洞或者火炉里热腾腾的草木灰，加快其发酵…

穿上“衣服”的酒缸与屋檐飞檐，更是一种绝配。大朵小朵，似花苞散落；一片一片，如花瓣纷飞。无色之花亦最富色泽，白而无暇，则能纳万般光彩。此时取出那晶莹剔透的房县黄酒，便是人间美味。

房县黄酒由于长时间的发酵后，便会产出一种特殊的残余物，这便是那神秘的浑酒。外婆用传统手法进行加工处理后，用辣椒、食用油、葱、花椒这四种材料烧至沸点后，倒入处理好后的浑酒与面条进行煮沸，此时便会有淡淡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直入我的心肺…

再加入秘制酸菜以及各种精心调制的牛肉汤及狗肉汤等，用瓷勺轻轻地送入口中，那其是净如寒雪入口滑，饱人心腹暖人身；恣思红尘媲此物，唯有小火与浊酒。一杯浊酒，一份粥，一碗浑酒面，与外公说说心里话，谈谈对未来的憧憬，共同看着随风飘动，如珠连相串，半卷天空，又成仙袂飘飘，霓裳共舞的雪花…

那一杯房县黄酒，一碗浑酒面，像绽放着花一般的纹路。那份香甜和幸福...

腊月置办年货。腊月正处“冬闲” 岁尾，好像特意给农人腾时间忙年。腊月无闲日，一过腊八，就忙着置办年货。村庄里的瓦房屋顶，炊烟袅袅，缕缕清香，整个县城被浓浓的香味，熏染得芳香四溢。

外婆每年腊月做腊鱼腊肉的时候，我就伴着。外婆总会在盆里翻动着，拿起一块块肉，放在那个上面有铁丝提手的簸箕里，那是留着团年的。外公把它挂在房梁下面的挂钩上，这样老鼠就不能偷吃了。继而，外婆从碗柜里拿出买回来的盐，那盐用塑料袋装着，上面还系着麻绳，印象中外婆让我去买盐，总是大包小包，外婆把盐倒在砧板上，那盐一粒粒晶莹透亮，像冰糖一样，我趁外婆不注意，偷偷塞了一颗嘴里，结果咸得掉泪，“你以为是冰糖吧，是呗？”外婆转身接一点水让我漱口，这个偷盐吃的故事，也被笑了好多年。每当腊月来临，那个“笑梗”总会被提起，唤起童年的那份美好的回忆。

     外婆把盐锤碎后，均匀地撒在肉上，让肉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盐包裹着，然后把撒了盐的肉码在瓦钵里，为了让盐彻底入味，几天之后 ，外婆会把瓦钵里下面的肉，翻到上面来。大约一星期后，那原本鲜红的瘦肉变成了暗红，油光水滑的肥肉变得卡白，当瓦钵里出现些许带着淡红色的盐水的时候，腊肉就腌好了。剩下的就是晒肉了，晒肉，最好是阳光普照的日子，但是只要不下雨，吃过早饭，外婆用温开水把它们洗净，用绳子一块块穿起来，放在太阳下曝晒，这个过程称作起卤。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肥肉油亮透明，瘦肉变成了褐色，连肉皮都变成了金黄诱人的色泽，肉香带着太阳的味道扑面而来，腊肉就晒好了。此后，每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外婆就会操刀割下一块，切成片跟大蒜、粉皮、芹菜或者豆条等等分别做成菜，味道都很好，那大蒜、粉皮、芹菜、豆条等等也会因为有了腊肉更别有一番风味。

  外婆做得最多的是大蒜炒腊肉。外婆把腊肉切成片，用温水洗净，把大蒜切成段，待锅里的腊肉炒出油后，再把蒜段放进去，不消片刻，一盘色泽鲜艳的大蒜炒腊肉就成了，吃一口味道醇香，肥而不腻，瘦不塞牙，真正是“一家炒肉百家香”。在湖北房县这大蒜炒腊肉也算是一道家乡菜。

腊月赶集忙。挑着山货余粮，家禽家畜赶年集。集市里，赶集的人熙熙攘攘，拥挤不堪，人声鼎沸。他们高兴地采购回年货，比如，糖果、春联、年画、灯笼、鞭炮、衣服、鞋袜、干货、腊鸭、腊肉……

腊月时光，这是民间文化的发展与传承。古往今来，源远流长。这是一曲古老的歌谣，吟唱着忙碌，红火和喜悦。给新春的狂欢，点燃了熊熊的炉火。把年味烹浓，将幸福酿造。犹如百年陈酒，窖香浓郁，醉人肺腑。让踏歌而来的新春佳节，充满了别样的温暖和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