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开峰
鲁北平原的广袤大地上,玉米无疑是秋季农作物的主角。其金黄色的色彩更是秋天的主旋律。行走在家乡的田间小院,那每一粒黄橙橙的玉米,都在诉说着春华秋实的壮美。今年鲁西北的玉米晚熟,到霜降了,天气依然暖意融融,令人惊喜的是,在农家小院和街头巷尾终于见到了熟悉的玉米黄。一片片,一串串,满满都是丰收的景象。
玉米是禾本科植物玉蜀黍的种子,又名苞谷、苞米、玉蜀黍、黄金米等。我们老家人则叫做棒子。据传最早种植玉米的是7000年前的美洲印第安人,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把玉米带到了西班牙。随着世界航海业的发展,16世纪明朝嘉靖年间,玉米便作为外来作物传入中国,并很快适应了我国的土壤和气候,成为人们餐桌上的常见食材。
玉米的传入不仅丰富了国人的粮食种类,而且由于它适合旱地种植且产量高,便很快在黄河流域等北方地区普及开来,与冬小麦轮作,实现了一年两熟,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尤其解决了我们儿时的温饱。
在六七十年代,棒子面可是庄户人的主食,不仅每天都要喝一到两顿棒子粥、棒馇粥。把水添好,放入磨碎的棒渣子,锅烧开,在放入切好的红薯块,一锅的苞谷稀饭便成型。吃的也总是玉米面做的窝头、贴饼子,白馒头那只能是春节才能有的奢望。将棒子面兑水活好,铁锅里填上适量水,锅热后将搅和好的棒面贴到锅榜上,摊薄,那香香的味道便溢满了黑黢黢的小屋。
金秋,是棒子成熟的季节。这个时候的棒秸已经开始干枯,棒子粒虽仍有水分,但是已经是颗颗饱满,用指甲按上去感觉很有硬度,这个状态就可以收获了。收获自然是喜悦的,过程却至今记忆犹新。小时候没有机械化作业,收棒子完全靠人工。掰棒子时尽管地里闷热不透风,可依然得穿长衣长裤,因为棒秸的叶子厚大,且叶缘有锯齿状的小尖刺,皮肤外露不小心就会被锯出一条条的血口子,汗水流过伤口又疼又痒,非常难受。所以小时候常常想鲁班的木工锯是不是棒子给的灵感。掰棒子时,全副武装的人们背着背筐或者提着口袋钻进密密的棒子地,单手攥住棒子一旋,棒子就连皮带骨一起掰下来,随手放进背筐或者口袋,重复这个动作,不落下每一个果实,口袋满后用袋子扎住口丢在地上。
别以为掰完棒棰就完事了,真正的大活还在后面。棒锤掰完后,最考验人的还是刨棒子。这活又累人,而且需要技巧。棒子老了根部坚硬且根系发达,如果不把根部刨除,影响了耕地不说,还会殃及到下一季的播种质量。刨棒子时需用左臂搂住一颗棒秸,右手持短把镢头对准棒秸根部一气呵成,深了不仅费力,还刨不下来,浅了,就会把棒根落到地里,影响到整地种麦。刨下后还得用右脚敲掉根部的泥土,角度力度准度缺一不可。干久了,腰折了般地疼,手上磨上水泡甚至血泡都是常有的事。所有棒秸放倒后,人们会用推车把地里的棒子推到地头,装上板车运往场院或院中,待剥皮后进行晾晒。这样的工作重复几日,直到所有的棒子全部收完。
记得第一次帮家里刨棒子,大片大片的棒子地里密不透风,闷热闷热的,自己的力度角度又把握不准,不一会就热的满头大汗,加之棒子秸秆顶部过期花粉落的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加灰粉沙的挣不开眼睛,不一会就成了花脸猫,小手也磨出了血泡……
扒好的棒子,堆着是不行的,那样会因不透气,发霉发芽。农家的屋脊向阳、通风、透气,又不招老鼠,是天然的晾晒场所。只需要在边上用苇箔挡好。然后将水桶上拴好绳子,一人在下面负责填装,一人在屋脊边拉提,往屋脊上倾凉。屋脊高、陡且滑,恐高和血压高低的人是绝对干不了的。等晒的差不多了,再弄下来放在囤里或是放在用竖秫秸搭成的苫里,待机脱粒后卖掉或磨好食用。当然还有一些是用作做种粮的,剥皮时需要将最里面的棒皮留上两三片捋好,两个一组打个结,捆扎起一串,挂在房檐下、院子里的树杈上,也有随手搭在院墙上、门框下,摞在窗台上,像电影里宫殿门前侍卫们用长戟架起的长廊,一篓篓、一束束,满院都是黄金米,煞是壮观好看。
又见玉米黄,无论是在乡村的田野,还是在寻常的小院,它宛如时间的使者,承载着生命的轮回,见证了辛勤的劳作。寻常玉米黄,连着人的情,看到满院的金黄,心就回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