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外四首）

白马（外四首）

苏亮

没有人比我知道，这块黑土上

马蹄嘚嘚的秘密

一匹匹白马日夜兼程

在我袖口下疾驰

风景不限定边框

马蹄到达的都是远方

在成为将军之前

我不允许它们停歇

不断播种，不断照以日月

喂给它们打霜的饲料

让它们长出比锐石还硬的铁掌

有时候，我会把马蹄声

移到讲桌上，用重复的嘚嘚响

提醒下面的马儿们不能打盹

三载，时光成了白驹

马儿们冲出缝隙那一刻，黑土上划过

一道道闪电

我的鬓发上也落满了闪电的羽毛

　　老屋

每掉一次鳞片

我就痉挛一下

一座房屋是一座蓄水池

当年，人声鼎沸

像我们开闸的青春，在

哗哗流淌

流着流着，生活的潮汐

就把哗哗声卷走了

村庄一下子搁浅

我知道，搁浅和我的挣扎

一样痛苦

生计每推一次

我就离家远一次

夜，掩护一切

一条鱼的洄游

把水池弄出惊慌的声响

辫子

乌黑发亮的青春

沿她的背

长及细腰了

现在，一把剪刀

像一个叉号

绞断了它的长势

她奔走在山冈

手中多了一根鞭子

更多的时候，她把鞭子

甩在空气中，像瘦弱的闪电

抽打在石头上，像戒尺抽打

她粗糙的手掌。像风纠缠

衰草

流动的羊，是她

散养于草间的文字

春风是笔

秋风是皮擦

一根辫子远走他乡

谁在马蹄嘚嘚！

谁在舞台得意！

　　蝉

一只秋末的蝉安静地趴着

余音渐渐变凉

清冷的阳光晃着虚掩的门

引出颤巍巍的父亲

他肩扛一把扫帚，绕着一棵桂花树

哼哼唱唱

后面跟着十万兵马

一只更大的蝉睡去了

月光下轻巧而

透明

蚂蚁

对蚂蚁来说，一瓢水

不亚于一次洪峰

一系列脚窝

会成为天大的坑

最终，一根狗尾草

成为它们避难的高地

这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

对它们来说，都算是重大

事故

天空太高太遥远

蚂蚁们把一粒米举在头顶

当着自己的天 来

膜拜

这世界够拥挤也够空旷

它们用接龙的方式来完成

一次次救赎

像一节节黑皮火车

皮影般来回奔跑

满载希望。时常又

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