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组诗）

风雨欲来（组诗）

文/冀卫军

鱼尾纹

它曾经爬上过父亲的眼角
也爬上过母亲的眼角

镜中，不知何时
它也爬上了我的眼角
以及妻子的眼角

和我家养的那只黑猫一样
以同样的方式
表达着一种亲昵
确认彼此之间的关系

世界之大
鱼尾纹是唯一的家传
像经文，密密麻麻
镌刻着一个人
一生的细枝末节


我曾经爱过你

曾经以为
我可以喝掉大海
踏平任一座高山

即使相隔千山万水
胸膛中的一团熊熊烈火
依然可以照亮最黑的夜晚
最黑的小路

一场交通意外
将你留给我的唯一笑脸
凝固和定格在昨天
天地之间
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谁也无法修补

未等到海枯石烂
走过的千山万水
已全部失守
一座孤坟却已将我埋葬
连同昔日的月光和今夜的无眠


风雨欲来

这是令人颤栗的时刻
未知的，担忧的，留恋的，渴望的
如临末日或重生。闪电和迅雷

吹响哨声，是警报
也是冲锋号。来不及抉择

是逆来顺受，还是揭竿而起
突袭业已降临。风雨

从不偏袒那一个生命，无论是一只蚂蚁
还是一只大象，或者一株草
或者一朵花。欲望

在时间的刀尖上游走，一个念头
是一幢悬崖，或者一根稻草
瞬间切断所有退路。风雨

一边留下大面积的创伤
一边荡涤掉腐朽和垂死的角质
从不讨价还价。包括

生与死


流  水

偶尔发呆。习惯站在桥上
与一条河对视，给郁闷和彷徨
寻觅一个出口，倾吐掉
无法说给他人的话。流水

时缓时急，哗啦哗啦
像一场国王的演说，阳光下
或者月光下，人影幢幢
唯有我的虔诚是沉静的。似懂非懂

我仍在倾听，仿佛在接受
一道神谕，尽管它从来没给我
一个清晰的答案或暗示。每次离开

都经历着一次艰难的涅槃
割韭菜一样，除掉身上
多余的尘埃、枝叶、花朵和根须，让自己
变得纯粹和干净些。一转身

变幻为一条鱼，游弋
于城市万丈的灯火，与流水
达成某种默契，拥抱
重复和单调的快乐或忧伤。忘记

云卷云舒和花开花落


后半夜

偌大的村庄，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只有月亮还在独自守夜
空中飘荡着游丝般的呼吸

推开窗，一豆灯光
窜进一团漆黑，像一粒盐
跳入一片海

今夜，一封远方来信
馈赠了这满地的寂静和月光

原来，生活不只是
低头的负重前行
还有纯真与干净的灵魂

像月光一样，与我同在
不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