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的做不到（组诗）

原谅我的做不到（组诗）

文/冀卫军

习惯了遗忘

汽车抛锚。寂寞的省道

隐没在一片团漆黑中，过往的车灯

像夜晚的眼睛，扑闪扑闪

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冲进

迷乱的夜色。头顶的星光

是一种意外的收获，难耐的焦虑

变得安静下来，突然想起

儿时的乡村和父母。满天的星星

陌生而新鲜，兀自明灭

漠视我的存在，仿佛在记恨

我对它们的疏远。遂想起

天国的父母，梦中

很久没有他们的讯息，却猛然感到

被一束慈祥而忧郁的光包围，如同眼前

一直照耀着我的这些不知名的星星，原来

他们从未远离，只是我

慢慢习惯了遗忘

一抹夜色，温暖了两个字

温暖。从一个水果蛋糕

慢慢溢出，一点一点滤掉

世俗的欲念和功名。一颗颗心

像窗外一枚玫枚雪花，纯净

而轻盈，落在新旧交替的十字路口

落在灯火次第闪亮的黄昏，落在

一个人沉重而困顿的灰白发间。真心

是这个冬夜的一束光，刺透

寒冷的层层包围，照亮

幽暗而潮湿的心情，打败

窗外的北风，赋予一个日子

以鲜花和春光。一声兄弟

在酒杯里荡漾，忘了

今夕是何年，也忘了

酒醉何时，酒醒何处

假装一回

母亲去世两年，生日

被生存挤占，渐渐荒芜

餐桌上，多出了一个水果蛋糕

草莓，火龙果，葡萄，猕猴桃……

团团围坐，日子

多了一丝鲜活与甜度。一抹烛光

熨平了中年的皱褶和泪水，兄弟情

在酒杯里荡漾，慈祥的母亲

用放大镜侦查着这一天，宽宥了

忘记生日的罪孽。我不信

母亲已将我忘记，依然假装

她正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等我

回家吃饭

原谅我的做不到

不止一次。试着用悲伤

将你从心头擦拭，连同泪水

没想到，最后每次

都成了徒劳。每一道伤口

像抹了口红一样，更加

鲜艳和醒目，嘲笑着

我的无能为力。到底要怎样

才能忘记您，多舛而善良的母亲

我已使劲浑身解数，只有您

能把我从困局中解救。一言不发

不知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才能

将慈悲和疼惜抛却。置身事外

原谅我，无论怎么努力

却至今还是做不到

夜行记

独自走向更黑的夜色里。路灯

像一个傻子，紧盯着

我内心的沮丧不放。月亮

按照自己的节奏，绕着地球

公转，一点也不在乎

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

每一个夜行者的脸色。一声接一声

叹息窒息了一盏盏靠近的路灯，漆黑中

窜出两只流浪狗，它们

嬉戏着从眼前消失。我加快步伐

向不远处奔去，那里

闪烁着一线灯火

邮  筒

一直，想给自己

写一封信，略去抬头

隐去当下的颓败，不去

憧憬未来，从四十年前

的那场大雪起笔。父亲

向一场大病投降，一棵大树

轰然倒下，栖息的鸟儿

加入流浪者的行列，把雪当成

仇人。从此以后

每场雪，都是一把利剑

悬在头顶，潜意识

抱紧每位亲人，待大雪过后

反复清点。如今

一群小鸟，相继独自筑巢

另立门户，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迟迟无法收笔和寄出。暂且

把自己当成邮筒，雪花

是一个个词语，穿过拥挤的人群

飘落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

无人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