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每次想您了,只能看看
相框里年轻时的模样,不经意
已过了四十七年,我和你
拥有着同样的年纪。当我的孩子
追问起您的过往,请原谅我
离开了照片,对您的一生
仅剩下局部的道听途说。余生
我们站在了同一个起点上,我要走的路
也是您未曾走过的路,干脆
就一起作伴同行
失 踪
又一位,身患抑郁症的朋友
像秋叶一样,从楼上飘落
遁入一片虚无。路上
遇到一只蚂蚁,或一棵草……
总忍不住凝望片刻,仿佛
失踪的朋友又回来了。惆怅
或自欺欺人,找回曾经
熟悉的一个微笑,或面孔
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固执地
相信,朋友脱下自己
尘世的影子,去另一个世界
游玩,累了的时候
就会回来
找我
下在午夜的雪
午夜的雪,比一只猫
移动的脚步还轻,却依然
惊醒了失眠者的眼睛,它比白天的雪
更善良和仁慈,悄悄覆盖掉
泥土的伤口和裸露的污垢,一场梦
就有了一个美丽的背景。午夜的雪
像角落里静静绽放的花,远离喧嚣
独自敞开心扉,放飞自我的
怯懦和镣铐,放任率性
倾吐出心口的喜悦与浊气,绝不
与丑恶同流合污。午夜的雪
像久别重逢的孪生兄弟,需要
畅饮一壶陈年老酒,即使
冬夜,也依然
热气腾腾
世 相
当我们谈起感情,或者爱
你的真诚足以乱真,直到头颅
一次次磕碰出斑斑血迹。你所说的
愤怒和质问,可以换取所有的
原谅,包括附加的伤害
也可以一谈而过。不敢再去
倾心付出全部的爱,只是不愿
再承受一个人绝望的煎熬。一个人
没有失眠过,就不足以
奢谈夜的黑和深,即便称兄道弟
也往往只是一种自欺和错觉。甚或
不如做一个陌路人
落 叶
一枚银杏叶 ,从枝头
跌落,贴在猩红的塑胶步道上
像一个胸针,在阳光下
闪着金光。叶片
脉络清晰,新鲜而青春,
像是经过精心打磨,抬头
枯瘦的树干,面无表情
静默不语。风吹过
传来哗啦哗啦的祷告声,又有
一片片树叶匆忙飘落,仿佛
在上演一场盛大的送行。瞬间
如有一股洋葱味扑鼻,一枚落叶
变成我走失多年的兄弟,从眼皮下
消逝的无影无踪
大雪记
生命中第一场雪,是母亲
赐予我的,雪成了我的
另一个别名。渴望雪
如同一次次重生,让我重新
做回我自己,天地间
仅留下干净和善良,为我
一次次洗礼和加冕。母亲走后
我迷失在一场大雪中,不惧怕
冷风和孤单,而是无法
篡改的心痛和心碎。注定
还在等最后一场雪,不再
为了重生,而是用来与世界告别
冬至记
有暖气的冬天,刺骨的冷
似乎并没有放过谁。在风中
车站和广场,做核酸检测的医护人员
排成长龙的人群,满脸
焦虑和无辜。看得见
看不见的病毒,让现世的安稳
成为了一纸画饼,却无人
能指证出背后的凶手。年末岁初
在外漂泊的人,忙碌了一年的人
有多少已无家可归,有多少
却有家难回。空荡荡的街头
被一波一波的寒潮占领,远远近近
明灭的灯火,像一双双惊慌的眼
彻夜不眠。想到这里
似乎一眨眼,天
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