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白(组诗)
老 屋
留恋的。不只是
院里的核桃树,还有
上面的一个喜鹊窝,每天
变幻着人间的悲喜剧。无法
回到从前,一家人
生息了三十多年的院落,早已
夷为一片高楼,被一张张
陌生的面孔取代。心底
隐隐徘徊着一种呼唤——
“家园将芜,胡不归?”
风雪中,一颗漂泊的心
游荡在他乡街头,找不到
亲人和自己,只剩下
一个空落落的词——回家。将生活
砸出一个个漏洞,疼痛
而无声
慢慢地走
中年。情感愈来愈陡峭
熟悉的身影,在昼夜间离散
不再去想结识陌生人。一条铁轨
通向看不到头的远方,沿途的风景
像一颗颗露珠,跟随着背影
渐次消散,除了眼睛和大脑
没有多余的行囊。深夜
偶尔会想起,曾并肩在一起的人
有的活在了相框里,有的
已变成陌路。远或近
都已不再重要,不管是感激
还是伤害,都成了
人生绝版的收藏。余生
对着相框,或望着背影
慢慢地走着,或说着
没有了昼夜之分,也没有
生离死别。每个人
都会再次重逢,并重启
而不必再去相认
空 白
送走朋友,已是午夜十一点
街头的霓虹灯有点迷蒙,心情
突然暗淡而忧伤。朋友的妻子
出轨了,她的坦诚与摊牌
比一拳头还要硬,蒙在鼓里的朋友
低着头,比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要悔恨。伤害
如同窜进眼里的沙砾,除了红肿
没人看见恨与痛的样子,孩子
更像是一根稻草,无法
估量他的耐力大小。犹记得
去年七月的一场暴雨,存活了
五十多年的老屋,一夜间
夷为一片废墟。除了空白
没有谁可以预料,也没有什么
不可以失去
雨 季
说到秋天,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
独自在深夜里行走。老屋
像一根竹笛,住着
我年迈的母亲。缠绵的秋雨
叮叮当当,时缓时急
落在地上,或柜子上的盆里
或碗里,像冰雹
砸在我身上。午夜的钟摆声
宛若寺庙里的木鱼,却无法
安抚我的焦虑和失眠。那一年
久病的母亲,没有等到
秋雨结束,熄灭了
老屋亮了50年的煤油灯。没多久
老屋再也站不直身子,瘫成
一片废墟。那场雨
却一直下到今天,依然
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暖 雪
五十年前的那场雪,却一直
保持着子宫的温度。每年
都有一场雪为我而来,替母亲
倾吐掉她十月怀胎的苦,幸福倒映在
糖水荷包蛋和长寿面里,并不在乎
有没有蛋糕和鲜花。这一天
仅属于母亲和我共有,并因此
多了些许的期待和失眠,轻舞的雪花
是唯一不邀而至的尊贵客人。不必
张灯结彩,或山珍海味,即使粗茶淡饭
也可像梅花开了一样雀跃。如今
虽然阴阳两隔,雪的失忆
每年都会准时复活一次
新鲜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