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新刚的头像

高新刚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8/23
分享

槐之魂 

据说“古槐”是有魂儿的,特别是那种千年的古槐。

我的老家叫太平庄,地处沂蒙山丘陵地带,村子建于明末清初,先祖来自山西移民。小时常听老人们念叨:“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桐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大槐树下老鸹窝。”后来我专门查了查,山西省洪桐县还真有个村子叫太平庄。可见,古槐寄托着对先祖的寻根之魂。

正因为这样,古槐在我们老家那儿家家都有栽种。当然,我家院子里也有棵槐树,就栽在东屋门口那个位置。父亲去世那年,母亲栽下了那棵槐树。

在我的印象里,槐树不算高大,也不够粗壮。春天来临的时候,树冠的枝枝杈杈处先是露出泛白色的嫩芽芽,然后在春风的吹拂中,那些嫩芽芽渐渐舒展开来,在阳光的沐浴下,最后变成了嫩绿色,随后便浓荫匝地了。

最妙的是槐树开花的季节。花蕾成米粒状,金黄色的挂满了枝头,满院香气,沁人心脾。每逢这个时候会有人收购槐花米的。槐花一旦开放,就不值钱了,也没人要了。所以采购槐米要看准时机,及时采购,及时采摘。曾记得母亲小心翼翼地用长长的扭钩把槐米采下来,放到席子上,在阳光下晒干,等待有人上门收购。至于这槐米的用途,有人说是用来作颜料,有人说是用来作药材,不一而足。当然,槐花还可以食用。槐花的口感鲜嫩,清香甘甜,可以烙制槐花饼。据说从很久很久以前,灾荒歉收之时,老百姓就用槐花做饼充饥度荒,槐花是人们的救命食粮。既然槐花用处这么大,槐米的价格当然不菲。在那个物质创造不甚发达的年代,母亲依靠卖槐米得来的钱,称盐打油,买米买面,维持着孤儿寡母一家五口人的基本生活,渡过了那个艰难的岁月。

从十五岁那年,我就离开了家乡,外出求学,直至考上大学在外地工作。每次回老家,走到村口,望见那棵槐树,就看到了家。走到家门口,一准是母亲正在槐树旁的锅灶上忙碌着做饭,热气蒸腾,饭菜香扑鼻而来。院子里立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棵槐树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不得而知,总之它消失的时候似乎还未长大长粗,还没有长成一棵“古槐”。伴随着槐树一同消失的还有东屋,由于长年失修,这座完全由土坯垒成的小屋也在一个风雨之夜轰然倒坍了。

陪伴我们成长的那棵“家槐”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如今,“家槐”没了,栽下“家槐”的母亲也早已不在人世。唐代吴融在《题湖城县西道中槐树》曾写道:“零落欹斜此路中,盛时曾识太平风。”每年的清明和农历“十一”,回老家祭祖,看到那个孤零零早已破败的老屋,缺少了那棵“家槐”的陪伴,我都有种丢了魂儿的感觉。

老家的“家槐”没了,但我在别处仍时不时见到古槐的身影。

实际上,最初见到古槐,还是儿时看电影的时候。电影的片名叫《地道战》,那是部小时候百看不厌的战争片,常常是从自己村一直追到外村一遍遍地看,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应该叫“追剧”。电影中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每逢村口挂在老槐树上的那口大钟敲响,全村男女老少便会在那棵古槐下聚集起来打鬼子。古槐聚集起来的是那中华民族英勇无畏的抗敌精神之魂。

后来到离家十五多里外的二中上学,那里曾经是春秋时期古卞国的所在地,村子的大街上也有一棵大槐树,这里流传着卞庄子刺虎的故事。每每来到这棵古槐下,我都会驻足观望一会,看着古槐那曲屈盘旋的树杈出神,疑心卞庄子当年如何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如何一人坐收两只虎。再后来读《史记·张仪列传》,终于印证了此事:“卞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一人得双虎原来是听了“馆竖子”的正确建议。由此看来,古槐聚集起来的还有中华民族的智慧之魂。

高中毕业后,我来到济宁上大学,那里有条路叫“古槐路”,恰巧也因古槐而命名。那棵古槐的历史更为悠久,树根处已经完全干枯,树干的中心也已掏空,只有树里的枝叶还很茂盛,密密匝匝,焕发着生命的活力。那时,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古槐周围还没有高层建筑,古槐显得异常高大苍劲。如今古槐周围已是高楼林立了。这棵古槐见证了济宁这座城市的发展,也见证了国家进入了社会主义发展的新阶段。

二〇〇〇年,我从泗水调到曲阜。所在单位位于孔庙西侧那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明德学校校园内,这里竟然也有一株大古槐。恰好,我就暂住在古槐旁的一所院内——俗称“西厢房”。整日与古槐相伴,使我不至于太过孤寂,也给了我一个仔细观察古槐的机会。古槐四周建了护栏,倾斜的一侧已断裂干枯,好在从根部已发出新的枝条。看到这棵古槐,总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树给学校增添了一种厚重感,也让我时时刻刻感到肩头所负有的使命。古槐聚集起来的还有教书育人之魂。

现在,随着新校区的投入使用,我们早已离开了老校区,也离开了日日夜夜陪伴我的那棵古槐,但是古槐之魂早已注入到我的内心深处,溶化在血液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