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若有一股浪涌,他千里迢迢从海的远处赶来,说不上揽尽天上的星光,只是默默的穿梭而来,放弃了蔚蓝的宽广,选择永恒的停留在我故乡的河畔,我还能不能停下脚步去仔细聆听他无言的过往?想必是不能的,我通常把这一股带着水腥气的潮涌简单称之为“旋儿”。
旋儿,多么简洁的形容,两个字就说尽了一朵水花短暂而灿烂的一生,没有荒腔走板的浪漫,没有石破天惊的消亡,见证他生命干涸的只有河里眼神呆板的鱼——尽管从我儿时有记忆伊始,铺天盖地的科普杂志为我谱写一曲又一曲浪漫的、关乎海洋生物的赞歌,但我固执的认定鱼是亘古以来最失败的物种,他们从不主动选择更优良的生存环境,也不在乎浮萍水藻下逼仄的空间,它们的归属只有死亡与生存这两个极端。
应该说,当时的我其实和那条河流里的鱼一样不解风情,因为我的童年里曾真真切切地流淌过这么一条带着很多“旋儿”的河。这些水花错过汇入汪洋的每一个机会,驻足在我老家的一旁守望我的成长,而我当时只是无知地用自己短暂的一瞥交换它们途径三川五岳的点点苦难,直至今日在人潮中发现自己如当年的“旋儿”一般孤独,方知那天下午在河边发呆的自己错过了多少来自异乡的呐喊。
我们总是在为自己错过故事开场而懊恼之际,愕然回首往事时又与结局撞个满怀。
如今我依然像从前那样坐在河边,摆弄自己从未变化的十根手指——没多一根,没少一根——望着那些“旋儿”想念起那些同样与我擦肩而过的人,我希望他们活得幸福,或者他们获得了各自眼里的幸福,在某个时刻凝视这条孜孜不倦的河流时忽然想起我,想起那个曾在黄昏余晖中因为招惹一条野狗而沿着河堤呼嚎着逃跑的孩子。这里藏了一点我的私心,在我的记忆中,当年有个痴痴傻傻的老妇人当时确实常常在河边看着我,身体瘪着窝在轮椅上,尽管她不说话,但她总是用一种温润的眼光看着我,弥补了我母亲去厂子上班时母爱的缺失。
她会是一道最美的霞光,如果还健在的话。
我答应很多人要往前看,其中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可是当浪潮拍打水面织起点点珠泪,斑驳的回忆就将其串起为我泛黄的童年亲手戴上项链,我遗憾的发现自己还是不可抵挡的成为了“旋儿”,如孤岛般踟蹰在狭长的时光河流之中,迷失方向的同时却又平静向另一个陌生的孩子讲述遥远的故事。
但是孤岛的尽头终究是大海,老妇人也好、我也好、鱼也好,我们分居过去、现在与未来三条道路,却会在各自固定的时间点同时推开那道专属于自己的命运之门,来不及抒发的磅礴情感、点点思念又会宛如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伴随着终焉的关门声响溅起一丁点水花,惊艳不知是谁的童年。
一如当初那股沉默的浪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