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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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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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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纺织娘

 三伏天的夜晚,白天太阳带来的能量还未完全消散,每家每户的空调都是开足了马力,拼命的为地球上越来越脆弱的人类带来清凉与舒适。老哲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空调主机们嗡嗡作响,自己象倒扣在一口大缸中,沉闷而燥热,半点睡意都没有,他翻身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到了转钟一点多了,空调已调到了20度,依然感觉不到凉爽,他怀疑是不是空调出了问题?明天得找个师傅来修一修了。

 他索性起身关了空调,将窗户推开,并把床头那把小鸿运电扇打开,风直吹到他赤裸的上身,他喝了杯水,又躺下来,努力按照抖音上专家治疗失眠的步骤去做,一呼一吸,强迫使自己的心静下来,无奈操作一会儿竟憋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这个失眠的毛病是前几年搞脱贫攻坚时留下来的后遗症,那一年,全县都吹响了脱贫攻坚的集结号,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发誓要在三年时间里彻底解决绝对贫困,甩掉这个戴了28年的贫困县的帽子,老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上了扶贫岗位的,当时从原单位到扶贫办去上班时,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盛志凌云、豪情万丈的英雄气概,他知道,这场与贫困决战的攻坚战,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与扶贫办的同志们按照"白加黑""五加二"的工作节奏,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通过三年的努力,终于甩掉了贫困县的帽子,并成为全省全国的"样本县",但同时,他也累倒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折磨着他,使他经常彻夜难眠。

 今夜又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晚,这怎么办呢?老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苦苦地思索着良策,突然在房间里墙的一角,竟然传来了"吱吱一一吱吱"清脆而响亮的叫声,呵呵,是一只纺织娘,这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闯进了他的领地,也可能是刚才把窗打开后,他误飞进来了,因老哲住的楼层不高,如果夜晚不关上窗户,有时也有各类的昆虫飞进来,以前他是极为讨厌的,可现在他竟然有几分的窃喜。因为这久违的吱吱声音似一架古老的纺车在叙述着一个遥远的童话,使他犹如儿时的夏夜,置身于乡下外婆庭院里那棵硕大的柚子树下,一盏简陋的煤油灯放在老屋檐下的窗台上,跳动的火苗给乘凉的人们带来一丝光亮,他躺在那张用老篾做成的竹床上,为了防止寒气入骨,外婆还特意在竹床上铺了一层印花土布,然后外婆便坐在边上,用那把济公式的芭蕉扇,轻轻地在他周身摇着,一来驱赶蚊虫,二来驱散暑气,嘴里还哼着熟悉的土家儿歌,什么“虫儿虫儿飞,飞到嘎嘎(土家族语外婆)踢,嘎嘎不杀鸡,虫儿不过溪,嘎嘎不杀鹅,虫儿不过河……”或“月亮粑粑跟我走,走到南山打笆蒌……”

 伴随着外婆低低吟唱的,是周边果树下、草丛中、墙角边的纺织娘们的"吱吱"声,蝈蝈们的"括括"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昆虫们此起彼伏的合唱声,慢慢的他便进入了香甜的梦乡,清晨起来才发现已是睡在屋里外婆的床上,外婆早已起床,生火做早饭去了………。

 老哲沉浸在这纺织娘吱吱的叫声中,也沉浸在少时老家外婆摇曳的蒲扇中,心顿时是那么的宁静,他的意识逐渐混沌模糊,周身如羽毛在托举,故乡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他竟然嗅到了故乡小院中驱蚊的那堆烟草的气息,熟悉和陌生,亲近亦遥远,他如同被催眠一般,沉沉地睡去了,梦见自己已飞身到了故乡,绿水清山,一排排新修的民居,乡亲们在村部小广场上尽情歌舞,一派祥和富裕的新农村景象。

 第二天醒来,他满屋寻找那只纺织娘,但已无声无息,也许等他睡着了便回归了大自然的家园,他怅然若失,跌坐在床上,才发现枕巾昨晚已被泪水浸湿,唉,这治愈系的纺织娘啊,让他真切感受到了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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