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一只鸟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十岁的女儿不知在哪里弄来一只鸟，该鸟头顶与后颈呈嫩橄榄褐色，身体为栗棕色，羽毛在阳光下幻化出迷人的色彩，特别是两颗小眼睛清澈如黑宝石般璀璨， 送鸟的人还配了一个精致的笼子，女儿甚是喜欢。

鸟被安置在阳台上的几盆绿植花草中间，女儿想尽力给鸟营造一个大自然的环境，让鸟能逐渐习惯新的家。

每天女儿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鸟，逗鸟，和鸟说话，并从米缸里抓一把米，又把晚上做饭要用的青菜毫不吝啬地投喂给它，但是鸟却不领情，见人来到它的身边就不停地上蹿下跳，惊慌得很，并用头使劲地碰撞笼子的铁栅栏，致使羽毛乱飞，似乎要将栏杆撞断挣脱，它的表现让女儿陷入了无限的忧郁之中，并不停地安抚着小鸟，却达不到效果，只两天时间，小鸟头上漂亮的羽毛就被撞掉了，成了一只秃鸟，照这样下去，小鸟最终会头破血流地死去，小鸟的野性和倔强让女儿心疼。

显然这是一只刚从野外捕来的鸟，或许还是刚从餐馆砧板上买下送人的鸟，鸟以为被救了，哪知又被人转手当成礼物送了人。

于是女儿向我求助了，问该怎么办？

我说，小鸟是来自大山，是属于森林的精灵，我们应该让它回归自然，让它自由自在地生活。

女儿极不情愿地回应说，那是不是要让它回到大自然去，去找它妈妈呢？

我点点头。

于是女儿就又对小鸟说，鸟儿啊，你别急，我们明天就带你去找妈妈。

奇怪的是，小鸟像是听懂了女儿的话，竟然安静下来。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女儿要去培训，下午我们决定到县城边上的夹山森林公园放鸟归山，女儿给鸟儿喂了最后一次食物，虽然鸟儿照样什么也没吃，但是却眼巴巴地看着女儿，似乎在说，好孩子要说话算数噢。

女儿找来了一个废旧的纸盒，还用剪刀细心地在盒子的四面挖了几个小洞，避免鸟儿在内被憋着。

一路上，女儿抱着装着小鸟的盒子，像一位母亲紧紧搂着将要远行的孩子，万般不舍，此时的心情我作为一个父亲是理解的。

周末，层峦叠翠的夹山，春光明媚，游人如织，道路两旁的山坡上，艳红的、粉红的杜鹃花争相怒放，白嫩的野樱花从灌木丛中不断探出骄傲的花冠，清新如同洗过的空气荡涤着每一个游园的人。

在公园的小径上，女儿抱着盒子走在我们的后面，犹犹豫豫，磨磨蹭蹭，我们催促她，她说在给小鸟找一个好的放飞地点，如果人多的话，又怕被坏人抓去。

我们知道，女儿除了有这层顾忌，还有一种依依惜别的难舍之情。

直到我们来到一处人迹稀少的林木茂盛的山坡处，女儿才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还不等女儿对小鸟作最后的道别，鸟儿便扑腾一下从盒子中跳出，兴奋地向森林深处飞去，瞬间就消失不见。先前设计好的放飞的仪式随着鸟儿从视线中消失，都只留在心中了。

女儿无限惆怅地站原地，我们都不说话，听凭山风吹过松针的咝咝声，突然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叫声，这叫声音婉转悠扬，清脆甜美，随即是一群鸟的叫声，和韵酣畅，此起彼伏，仿佛是一曲大自然的交响乐。女儿激动地跳了起来，是我们鸟儿的叫声，我在家里的夜晚听见它叫过，就是这声音。

也许这鸟儿在确定安全后，不忘向它的小恩人用它美丽的嗓音进行道谢，唉，万物皆有灵啊。

此时在女儿心中，放飞的不仅仅是一只小鸟了，只见女儿脸上荡漾起一片幸福纯净的笑容。

我相信此次放飞已经在女儿心中播下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爱的种子。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2024年3月16日下午3点。

事后，我将鸟儿的照片请教了鸟类专家，专家说，这是一只野竹鸡，是鸡形目，雉科竹鸡属，是我们南方常见的一种小型禽类。

2024年4月15日写于长沙毛泽东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