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物都充盈着辩证的智慧,交通亦是如此。特别是我的故乡交通,因它与中国革命史有着特别的情愫,而成为红色的土地。如今,这片为中国革命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土地上,先烈的血脉,筑起了人民交通。
60多年前,因有大别山作为天然屏障,故乡安徽省太湖县交通闭塞成为中国革命力量源泉,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因此而泽被天下。也因故乡交通所故,死于中国境内的侵华日军最高将领冢田攻(陆军大将)因选择太湖的空中航线,致使被击机瘗于荒野。
故乡交通闭塞一度成为历史的荣光。
新中国成立之后,为了建设家园发展经济,解决交通闭塞问题,成为故乡人民肩上一项特殊的使命。
我不清楚故乡的交通规划,但与我密切相关的两个故事,足以让我记忆终生。
24年前,我还在老家农村读书,那一年,我15岁。那是初秋一个周末的傍晚,小舅在我家和母亲闲聊当年庄稼收成,我放学回家没事时也在一起听他们闲聊。具体的细节,至今记忆模糊。但我念念不忘的是,小舅当时挂在眉宇间并扩散到脸庞的笑容,一如秋日雨后夕阳,定格在我的脑际,永远抹之不去。因为这是小舅25岁的青春,面对生命的最后从容。
因为那一天,小舅被疯狗咬伤了。接下来的事,是小舅要尽快在24小时内注射狂犬血清或者狂犬疫苗。我们那里发生了这种事,一般要到县城打疫苗才行。我们村距县城50多里路,交通很不便利,没有公路,更不说车辆,记得当晚是我和家人陪小舅走到县城打疫苗的。那天,天降大雨,我们在50多里的山路上,急行了4个多小时。由于县城没有狂犬血清,只注射了狂犬疫苗,医生说,小舅的伤情比较严重,为了安全,应及时到省城救治。
次日一早,我陪小舅去了省城合肥。如今,从我们县城到省城只需两个多小时,那时我记得到省城包括在路途中吃午饭一共需9个多小时。我们到省防疫站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医生说,狂犬血清已用完了,要等明天。我们就这样等着,最后等到是离开了我们当初满怀希望的合肥城。然后不到20天,小舅的病情开始发作,两天就死了,死时的状态很惨。
今天,我之所以要讲述这一段在读者听来也许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因为当时如果交通方便,我们不至于在50多里的乡村山路上耗尽4个多小时。按照医生当时说的话,又碰上今天的交通情况,小舅完全可以提前到太湖县城,然后在次日上午到达合肥。可是那时,我和小舅从家乡到县城、到省城合肥共耗13小时。
多少年来,我一直认为小舅的死不是死于医学,而是活活死于落后的交通。我清楚地记得,在送走小舅的当天,我泪流双颊,给时任故乡的孙仕贵县长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力陈修路、灭狗之事。此事后来也引起了孙县长的高度重视。
无独有偶。就在今年年初,我70岁的老娘在老家农村高烧不退,一生以硬汉著称的老父亲在电话里与我梗咽。后来事情的结果与24年前的故事恰好相反,故乡医院救护车从县城往返一趟共计一个多小时,医院的快速动作与快速交通,把我老娘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写篇文章感谢他们,也一直想到马克思“用时间消灭空间”的英明真理。60年前的故事,还在我们耳际传颂,然60年后的故乡交通,却改变了故乡的空间存在。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在故乡乘火车、走高速、去机场、坐江轮,交通十分便利,更有四通八达的乡间公路,使我去年回乡却找不到儿时回家的路。
哦,这就是我老家太湖,哦,这就是我亲爱的家乡。
原载中国作家网(旧版)2008年09月07日0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