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秋天的开场白,寒蛩一唱,秋天就迈着变幻多姿的舞步来了,金色的收获伴着萧瑟秋风和缠绵的秋雨次第登场,提醒人们,寒意渐浓,该准备秋收和秋衣了。
进入中年,每年秋天的寒蛩声都让我格外心惊,像欧阳修在一首诗里说的,“时节忽已换,壮心空自惊。”大概人到中年,就像季节到了中秋一样,有一种人生之秋的紧迫感和清冷感。寒跫声声,秋日又到,检索自己人生的篮子,还是收获了了,每闻寒蛩声,就更多了一份人生短促,岁月催人的紧迫感和恐慌感。
今年听到的关于全球气候变暖的消息太多,上半年澳大利亚、西伯利亚森林大火,下半年北美森林大火,还有美国、欧洲、非洲、日本多地火山爆发,全球多地气温突破历史最高值的报道,加上天气从五月份开始直到八月下旬一直持续高热,使人觉得地球仿佛是坐在火炉上的粥锅,又好像夏天没有结束的时候,甚至不由地想到恐龙灭绝,洪水滔天,人类面临灭顶之灾等等不幸的场景。想到这些,心中的恐慌就更甚一层。
但是,秋虫已经不失时机地开始鸣叫,从最初窗外的某个角落忽然响起的孤零零的叫声,渐渐蔓延成了声势浩大的虫声大合唱。
进入八月底,几场像样的雨之后,一早一晚居然要穿长袖衬衫了,秋虫的吟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特别是夜阑人静,白天的喧嚣归于宁静后,秋虫的合唱简直汹涌澎湃,无孔不入。
寒蛩特指蟋蟀,本文题目里的寒蛩却是借指所有秋天鸣叫的虫类。
秋天鸣叫的虫子绝不止于蟋蟀,据统计,世界上的昆虫种类大约有1000万种以上,已被认知的昆虫大约100万种,只占昆虫家族很少的一部分。昆虫不但种类多,而且同种的个体数量也十分惊人。据查,目前人类已认知的虫类中秋天鸣叫的虫子有蟋蟀、油葫芦、金铃子、灶马、蝈蝈等,人类没有认知的虫类中又有多少种会叫的昆虫呢,真的难以统计。
一天夜半醒来,窗外不远处工地上的轰鸣停止,公路上的车声不闻,蝉噪歇声,鸟喧歇音,空调声停止,电扇声也无,只闻无边无际的虫鸣铺天盖地而来,这虫声,仿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繁多,和地上的小草一样顽强,与河湖沟汊里的水流一样绵密,与静谧的夜无缝对接,水乳交融,缠绵悱恻,惊心动魄。
这无边的虫鸣,时而高音突起,像晶亮的珠玉相互撞击般清脆;时而小调悠扬,像清澈泉水滚落石崖一般叮咚入耳,这些声部集合起来,像一场盛大的合唱会那般隆重肃穆。
大概大地上的每一片草叶下,每一块土坷垃旁,楼房、工地、路边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棵庄稼的根脉边,流经小城的徒骇河、运河、马颊河、东昌湖和所有的沟沟坎坎的岸边,每个小区的花花草草和高低错落的绿植下都是它们的家,都有它们的身影,都是它们的戏台,它们不约而同,共同弹唱,抑扬顿挫,有声有色,这大合唱有高声部、有低声部,有尖利嘹亮的领唱,有浅吟低诵婉转舒缓的伴唱,高低起伏,缠缠绵绵,不绝如缕,它们用合唱把夜色里的世界笼罩在无边的音乐的网里。
和它们的种类比起来,人类应该是少数民族,和它们的歌声比起来,人类的声音也不比它们更响亮,因为它们的声量比它们的身量大好多。
“暗虫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阴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这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诗句,一句“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道出了诗人多少难言的心事。
自古以来国人就有迁徙的习惯,古代为了求学、做官、征战、或为了躲避战乱而迁徙,如今没有战争,也有很多人为了求学、经商、工作而迁徙,一个虫子鸣叫就能让心事重重的诗人白居易失眠,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虫声大合唱里,因惦念远方的亲人,笔者也不由心生惆怅辗转难眠。
曾经奇怪于虫儿们为什么在秋天鸣叫,却终于明白这只是大自然的规律,就像百花要在春天开放,在秋天结果一样,没有为什么,本来就这样,是虫儿们预感到寒冷就要到来,它们要用咏唱和鸣叫来寻找配偶繁衍后代,从而生生不息,吟唱这一季之后,也许它们中的很多就结束了这一生,像我们的大哲人庄子说的:“夏虫不可与语冰”,很多虫子春生秋死,或夏生秋死,只活这一季,生命如此短暂,它们要赶在生命完结之前歌唱这短而美好的一生,当然,这话也是人类赋予它们的思想,它们肯定不会像人类一样有这么多的内心戏,它们只是听凭生命本能的驱使,该唱就唱,该去则去,既然生此一世,就不失时机地起舞歌唱,让短暂的生命发出清响。
寒蛩声声,提醒我们,四季的轮回里又过去了大半时光,秋天已来,秋霜渐近,寒冷的冬天也不远了。
秋的寂寥有一点儿,恐慌也有一点儿,特别是秋雨连绵虫声不绝时,心情更加沉郁,但不应耽于寂寥和恐慌,而是应该想到秋日的收获和晴朗的日子,或者向秋虫学习,呼朋唤友,高声歌唱,唱出对生命的独特感悟,歌唱人生的独特魅力,让人生之秋绽放该有的光芒。
文字完成于2021年10月21日17:27
修改完成于2023年8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