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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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坷垃”，也叫土块，就是土的结状体，多为鲁西南方言。法国诗人雅姆说过，如果脸上有泥土的人从对面走来，要脱帽致敬，先让他们过去。
土坷垃
其实就是一抔土
因水粘合而成
小时候
感觉父亲就是块坷垃
浑身是土
黑黝黝一团
由汗粘成
父亲从土里刨食
地瓜、萝卜、土豆
还有花生……
这些虽不比鱼肉
却喂得我很结实
所以
我从乡土辗转
后来
跑进了城里
城里很少见土
迎面碰见沾满泥土的人
我总会停步片刻
满怀敬意地让他先过去
随着年龄增长
一直想回老家
摆弄块土地
摆弄满地的土坷垃
就像小时候
最爱骑在父亲脖子上
摆弄他脑袋
今天
我真的在摆弄一抔土
是父亲坟前的土
我想用我的血粘合
塑父亲生前的脸色
注释：2020年2月9日父亲去世七十日祭
昨夜梦境
题记：昨晚的梦，有一场童年与父亲最美的梦境。
你看了我作业
大巴掌落下
打得我屁股好疼
你罚我抄写三遍
满意地亲我脸蛋儿
胡子又扎我腮帮子好疼
我没有原谅你
罚骑你脖子上
驮我在石榴树下
使劲儿折腾
我摘下那颗最大的石榴
把酸甜的石榴籽儿
塞你嘴里一颗
放我嘴里一颗
小院里
都是咱俩的笑声
还有树梢上
最欢快的鸟鸣
注释：写在父亲去世一周年祭日
与父亲聊麦子
走进麦田
坐在父亲身边
与父亲聊天
聊麦子
因为除了家人
父亲与麦子最亲
父亲说他靠麦子长大
还要靠麦子养活孩子
父亲对麦子
播时、压青、出穗、拔节、
收割、碾场……
都了如指掌
聊起麦子
他幸福无比
他不舍得吃的麦面馒头
给了我和弟弟妹妹
馒头是他的成果
我们也是他的成果
今天关于麦子
我和父亲聊了许多许久
父亲一句也没回答我
去年的今天
父亲化作一抔肥土
归于这块麦田
麦子和他的孩子
如今都很旺盛
黄昏
—写给两年前溘然长逝的父亲
当您和太阳一起陨落
天边那片血红的晚霞
像一颗子弹
打爆了我的胸膛
您再也听不见
母亲熄灭炉灶后
又让我站在土岗上
喊您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分明又看见
暮霭中的阡陌上
您又一次荷锄晚归时
背衬霞光走来的疲惫身影
我分明又看见
简陋的小木桌旁
您接过热腾腾的红薯饭
和一家人围坐吃饭的笑容
思念是夜空不眠的星辰
要用多少心痛和泪水
才能换我再听一次
您一早叫我起床上学的声音
那一个黄昏
是我心中的伤始终没有结痂的烙印
不忍再直视每一片晚霞
因为顷刻会迸发出血光和泪水
注释：2021年6月5日匆笔于赴海南儋州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