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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鸣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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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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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骑兵经历

   司马鸣冀/文

 军马,是骑兵的无声战友。在野外训练场上,骑兵与军马的沟通动作,是通过指挥员口令实现的。曾经在战争年代及剿匪战斗中,我军骑兵部队,金戈铁马,驰骋疆场,屡立战功,彰显八面威风。在和平年代,在新形势下,现在我军的大批战马,绝大多数早已退出现役,有幸服役的军马,在雪域青藏高原特殊地区寥寥无几。忆往昔,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笔者有幸在雪域高原海北门源驻军某骑兵小分队服役,有幸成为一名骑兵战士,并有幸成长为一名骑兵排长。

 往事如烟,如今笔者早已从部队转业,被组织安排于地方工作,乃至退休后,回到故乡关中修养。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难免想起第二故乡青海海北门源,这里是我服役十余年魂牵梦萦的福地。

门源回族自治县浩门镇,曾经是海北藏族自治州府所在地(现搬迁至海晏县原子城),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人杰地灵,油菜飘香,牧业兴旺,是宁张公路(西宁至张掖)通往河西走廊的必经之地和咽喉要冲。这里东有风光诱人的仙米林场,南有终年藏雪的巍峨达坂山,西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皇城草原,北有连绵起伏的祁连山脉,中部有大面积的金色油菜花风景长廊。而门源县府所在地——浩门镇,其南端有一条源高水清的浩门河(大通河在门源县境内称浩门河),它由上游乌兰木伦河出发,几经曲折,贯通门源全境中心流域,所到之处,潺潺流水送福,惠泽两岸百姓,尔后经互助县,入民和县,会师湟水河,最后抵达黄河。浩门河是黄河上游的一条重要支流,它理所当然也是门源各族人民的母亲河。

 这里物产丰富,不仅盛产青稞和油菜,据说浩门河床下藏的全是优质煤。这里生产的煤,色泽犹如墨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用一团报纸即可点燃,燃烧起来像干柴见了烈火,颇有气势,是门源人居家过日子的红火象征。还有祁连山的铜矿,开采出来的原铜矿物质,像一块快金元宝,不仅铜的品味很高,而且还含有大量的金元素和银元素的成份。尤其是每当时令进入初夏,这里的天空完全是碧蓝碧蓝的,蓝天里看上去一动不动的云朵,仿佛是飘浮在天际里的白玉,纯洁之极,纯美之极,让人心旷神怡。再看看浩门河畔周边延伸地带,一片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更使人犹如进入仙境,美不胜收,流连忘返。

这里是汉族、回族、藏族、土族、蒙古族、撒拉族等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在古代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门源县境内还遗留着四座中小型古城址呢!这里的民风淳朴,待客人热情有加,只要你有幸到了农家,阿奶或阿娘们(本地人称较年轻的女主人为阿娘、老者为阿奶)便好客的端来她家里仅有的几个大孔锅馍馍(一种用模具在土炕火堆里烘烤定型的发面食品),再送来一杯滚烫滚烫的盐茶水,使宾主之间的友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自然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等客人稍坐片刻后,阿奶或阿娘们又在男主人的督促吆喝声里,又会很快端来一碗碗香喷喷的尕巴露,它实际上是青海本地小吃面片的另一种叫法,只是用青稞面做成的而已,让人感觉宾至如归,亲如一家,不由对主人的好客之情心存万分感激。

 我在海北州地区生活了十四年,确切的讲是在门源驻军部队上工作了十四年。因而,对门源的风土人情略知一二,但对我影响一生的不仅仅是这里的山水人物风景,而是陪伴我渡过了五年骑兵生涯的军马。

1974年12月,我从关中平原西府入伍后,一路乘车来到了当时的海北州府所在地——门源县浩门镇。短暂的新兵集训之后,我被分配到驻军某部独立连骑兵二排当战士,从此与军马交上了朋友。但这一切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我们排是连队里唯一的一支骑兵排(其他为步兵排),不少因从内地来而没有骑过马的新战士,对当骑兵开始很畏惧。

参加军马训练的第一天,当时我们所在二排的杨排长,便认真地开始了讲授军马训练的第一课。由此我知道了门源也是产良种马的好地方,门源马史称“大通马”,在青海在西北乃至全国均很有名气,门源马个体虽小,但它体态健美匀称,很有耐力,善走善驮,且忠于主人。尤其是门源的大走马,更是四蹄生风,令人一路看好。对于新骑手来说,骑马的人由于在感情上与牲畜有一个相当长时期的磨合过程,对马的习性是温顺还是桀傲不逊,均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骑兵训练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也必然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因了当地人说:“骑马三分死”。就是怕马失前蹄,人仰马翻,或者使马突然受惊,或者其它原因使马失去控制,尤其是新骑手的脚脖子,一不小心套在马蹬里落马以后,极有可能对人或者对马造成意外伤害。这是我曾经作为一名骑兵,在军旅生涯里对马认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常识。

 令人振奋的是,门源人说起马来,特别是谈起走马来,大家都会津津乐道。门源县主要是以农业为主,但也不乏部分纯牧业区或亦农亦牧的广阔天地。因而农牧民对马的认识,远远超过了我对马的一点点感受。说起门源的走马,确实让人激动不已。

何谓走马,是指马在快速运动时,不是像一般的军马,一对前蹄协调一对后蹄同时奔跑,人称“挖奔子”,而是它的右前蹄与左后蹄,左前蹄与右后蹄相互交替和协调,大部流星的疾走起来,但它的速度丝毫不比一匹奔马的速度慢。一匹好的走马,甚至比一匹奔马的速度更快。走马的最大优点是,疾走起来比较平稳,相对比较舒适,使长途奔袭的牧人或骑手,免去了远路上的劳累之苦。而不像奔马,让骑手在马背上时起时伏,臀部吃尽了上下颠簸的苦头。

 好在我在某部独立连骑兵二排服役时,有幸分到了一匹小走马(走马有大走马与小走马之分),让人不禁自喜。这匹黑走马没有编号,而是按它的毛色特征,即马额头上有一块白色杂毛,因了起名“白头星”。白头星伴随我服役三年多,我与它的关系情同兄弟。只是白头星在真正的意义上,还算不上一匹合格的好走马,它被指挥员发令跑步时,先是疾走,后便随同其它奔马一致奔跑起来。说起来也不全怪它。据老兵们说,我们骑兵排的军马,均是甘肃山丹军马场培育出来的良种马,军马接到部队服役后,与服现役的骑兵战士生活待遇几乎别无二致,它有自己的编号或名称,有专门的伙食(饲料)标准,有规定的服役年限。训练起来,也和骑兵要求一样,要它立正就得立正,要它稍息就得稍息,要它慢步——走——就得慢步走,要它快步——走——就得快步走,要它跑步——走——就得跑步走,这其中的波折号是指挥员指挥骑兵时故意拉长的口令,以便让骑兵与军马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协调动作,以利于骑手正确操纵军马。平时,军马虽然训练有素,但它毕竟是牲口,需要靠人去有效的控制。因此,骑兵指挥员下达口令后,骑兵与军马谁也不能马虎,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当然,走马也不例外。只是走马快速运动时,不是跑,而是疾步走,但这是骑兵指挥员所不允许的,必须要走马奔跑起来,这才算符合骑兵训练时的规定动作。所以,军马里的走马不同于地方上的走马,可以自由的疾走。而骑兵部队里的走马,必须在跑步——走——的命令下达后,只能奔跑而不能疾走。尽管如此,我们骑兵排杨排长的那匹33号大走马,照走不误,但它的速度令其它奔马望尘莫及。

 为此,我很向往那匹33号大走马。33号大走马之所以称为大走马,一来是因为它的身体高大,通体黑如乌金,很有光泽,比一般的军马要高出一头;二来是在一般情况下,它是我们骑兵排历任排长的专人坐骑,特殊情况下,它是我们独立连历任连长检查骑兵排训练时,骑兵排长必须让位于连长的坐骑。这便是33号大走马的由来。即使在整座门源县城,33号大走马也名气很大。每当骑兵排外出训练时,它威风凛凛的走势,宛若天马行空,又如游龙远行,十分壮美,堪称一处活生生的流动风景线,使不少父老乡亲大饱眼福,惹人喜爱。

1978年9月,因我们的老骑兵排长另有高就,我从骑兵排四班长的位置上,被部队组织提拔当了军队干部,并担任了骑兵排的新任排长。从此,按惯例我骑上了33号大走马。组织骑兵排训练时,我亲身体验到了33号大走马的与众不同。每当我下令骑兵排奔袭时,33号大走马像离弦的箭一样,一马当先,把其它军马远远的落到了后面。每当新年度组织骑兵排训练时,我也与前任老排长一样,给新骑兵战士讲门源的风土人情,讲门源马特别是走马,尤其是不敢忘记讲骑兵排过去的光荣传统,并反复大讲特讲老骑兵与军马亲密相处的故事,不断激发骑兵战士要爱马、护马的训练热情。现在细想起来,我在骑兵排的五年军旅生活,对我的一生影响都很大。期间,伴随着我从一名普通的骑兵战士,被组织提升为副班长、班长再到骑兵排长的成长过程。我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所取得的明显进步,虽与自己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但与连首长和众多骑兵战士们的帮助更是密不可分。对此,我很感激组织,也自然感谢我的战友们。

 令人难忘的是,1979年11月,我离开了某部独立连骑兵排,被组织安排到所在部队政治部宣传科当干事,同时也离开了我可爱可敬的33号大走马。但在部队的节假日里,我难免常去独立连骑兵排看看33号大走马,与这匹军马叙难分难舍之情。说来也挺有意思,每当33号大走马看到我看它时,它便不停的打响鼻,并摇头晃脑,以示友好。如此看来,动物也是怀旧的,对故人蛮有感情。再后来,我与1981年9月被所在部队委派去西安陆军学校政治队学习,学习一年毕业后,又回到原部队政治部,被分配到组织科工作。在那年的最近一个星期天,我照例去骑兵营地看33号大走马,但过去的马厩已经空空如也,全部军马不知去向。我对此莫名其妙,匆忙去找原老连队的宝鸡老乡战友老宋问个究竟。老宋笑呵呵地对我说:“你去军校深造回来,竟然孤陋寡闻……”

 我无言以对。如此,我才清醒地知道,由于部队精简整编和军队建设现代化的需要,原独立连老骑兵排的番号已经被上级取消,骑兵排的全部军马也已经退出现役,只是可怜了那些长期服役的老军马们,它们当中身体较强壮的好马,被送给附近的乡政府,作为乡干部下乡时的交通工具,有的老马甚至被送给当地老乡当耕马使唤,说起来让我这个老骑兵心寒。但我最为关心的当属33号大走马,据说它被离县城较远的某乡政府一位老乡长给看上了,他硬是坚称工作需要拉走了33号大走马,并如获至宝。这让我不安的内心深处,多少有了一些慰藉。时过境迁,光阴一晃已经过去了近40年,如今交通四通八达,我也早已脱下军装离开了部队,但33号大走马的高大英姿,却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

人有生死,马亦如此。如今,独立连老骑兵排的所有军马想必全已故去。显然,33号大走马也不例外,但我相信它是善终的,因为它的新朋旧友,长期以来一直精心爱护着它,牵挂着它。

 呜呼,我曾经与之共舞过的33号大走马故友,请你一路走好!

                        二○○五年八月草于西宁,二○二○年六月再修改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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