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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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一年秋好处，柿子香里起春风。
柿子红了，说明时令已到秋暮。年年柿子红，光阴的更替，实在消得快。一眨眼，日子就逝了。又一年柿子通红时，秋天就来了。曾经种植和见证柿子树成长的老人也一个个进了泥土。柿子照亮了那些渐次逝去的岁月。
暮秋，霜降，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节令，但仍然有着和它身份紧密相连的民俗，吃柿子就是其中之一。有民谣唱道：“秋分柿子如瓜皮，霜降柿子软如泥。”说的是秋分时节的柿子如瓜皮一样硬。但是到了霜降时节，柿子软得就像泥一样。“霜降吃软柿，不会流鼻涕”、“霜降吃灯柿，不会烂嘴唇”，乡人认为，霜降时节吃柿子，不但到天气冷的时候不会感冒，也不会裂嘴唇。俗话说：“霜打柿子红如火。”经过霜打的柿子，像火苗、像玛瑙、像红灯笼，煞是可爱，乡亲们送给它一个生动的名字“火晶柿子”。
进入秋天，柿子树上的叶子一落而尽，枯褐的树枝上只有一个个圆溜溜的红柿子。树并不单调，清晨的白雾，树下的绿草，晴朗的蓝天，整日整日地陪着柿子变熟。
十一月，人们要摘柿子。选一个中型的箩筐，爬到柿子树上，目光随着流转的白云闪烁。眼前的用手摘；离人远的，用竹竿打拾。这是农家专门扎的摘柿子神器。选一根半粗的光滑竹竿，在竹竿顶端绑一个圆形布袋，对准柿子一挑，“嘭”的一声，柿子就滑入布袋中，一小会功夫，柿子就是一大箩筐。装在箩筐里的柿子背回家统统上了房檐，有的成串垂挂；有的散在簸箕里躺着，柿子晒着和暖的太阳，慢慢变成柿子干柿子饼。晚秋，随着柿子的风干，整个空气中洋溢着柿子的甜香，一阵阵柿子甜香跟着涌出来散布在空气里，似乎是那白日的日头悄悄钻进口袋，跟随着庄稼人的脚步到了酣眠的梦乡。
不熟的柿子是苦涩的，从舌头、上颚到牙齿，感觉像套了一副生锈的铠甲，动弹不得，箍得难受。
孩提时穷苦，家乡的山上柿子树又多，所以那些柿子多是孩子们的零食，用来解馋。那些鸟儿，柿子熟透的时节，也来光顾，他们林立在枝丫上，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便一头猛扎下去，盯在一枚柿子上尽情地吃。临了，拖着重重的肚子飞翼。一颗一颗的柿子挂在树梢，像一只只火红灯笼。拉近了年节的气氛。放眼望去，一派热闹景象。
柿子的吃法有多种，十分讲究的，其中最好的要数这两种了。吃之前，在熟透的柿子上找个地方撕掉一快柿皮，或者将柿子屁股上的把儿取出，露出一小洞后，用嘴凑近吸，一绺一绺的柿子果肉取将而出，甜津津。或是用手把柿子皮轻轻剥开，小心翼翼地凑近小嘴，一口咬下去，满口是柿子的甜，柿子的香，顿时令人舌液生津。小时候不会吃柿子，手脚总是笨拙。永远也学不会母亲的吃法， 常常吃得满嘴满手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听朋友说，北方的柿子与南方迥异。北柿可从树上摘下直接吃，云南的老柿子需要一段时间的成熟期，从树上摘下后不能立即食用，要用糠壳或干玉米叶等一层一层地将柿子捂上一周左右，待青皮僵硬的柿子变黄、果肉变软便可食用。
熟透的柿子果皮呈鲜亮的桔红色，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桔红色的果肉，饱满的果肉把果皮撑得透明透亮，只需轻轻一碰，果肉就会奔涌而出，让人垂涎欲滴。
吃不完的柿子，农家也用来做柿饼。柿饼，以个大、形圆、肉厚、质软、味甜而享有盛誉。它是选用良种水柿刨皮晒制而成，肉质棕红半透明，饼皮凝有一层雪白的柿蜜霜，形圆，恰似中秋明月，故而俗名也叫月柿。这种柿饼清甜可口，清热生津，是珍贵的滋补佳品。据查资料显示：月柿含糖量55.8%，每百克含 维生素C6.91毫克，维生素A35.0毫克，还富含铁、钙、磷，有止咳、降血压、止腹泻、减肥之功效。皮脆肉细嫩，霜白、味甜、肉质软厚、色泽透明鲜艳。第一次吃柿饼时，竟觉柿子这么好吃！甜滋滋的，软糯糯的果肉仿佛和口腔融为一体，绵软醇厚，令人感到唇齿生香、香甜馥郁。
制作柿饼首先得削柿。削柿果是个精细活，需要用力均匀，使果皮薄厚一致，还不能削到果肉，保持果肉光洁平滑。就像给柿子做一次手术，让它以另一种方式获得重生。
柿子去皮后就要开启悠闲的晒太阳模式了，渐渐地，圆鼓鼓的身子越晒越小，也晒出了“皱纹”。享受日光浴的同时，柿子们还会顺便按个摩：果农会定期揉捏柿饼。只有经过多次揉捏，果实才能软化、脱涩，最终达到柔而不浪、溶而不散。
经过日光和月华的洗礼，吸收田地灵气，这样的柿子才更好吃。
而且揉捏柿饼也是个技术活，捏得越充分，柿饼品质越好。好的柿饼都是由经验丰富的果农揉捏晾晒的，最终出来的柿饼口感绵软，吃了一口还想吃。
最后，将晒好的柿饼放在阴凉通风的仓库里挂好，等着柿饼满满染上白霜。 一个简单的柿饼就成了。
我们村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柿子树，每年入秋，这颗柿子树格外惹眼，一溜溜、一串串，倒挂匍匐在枝条，总会惹来很多热切的目光。路人边看边不自觉咽口水。小孩更是了，想吃柿子想得流口水，但是只能干看，久久地立在地面上昂着头盯着那些红彤彤的果子细看。柿子红时，家里窗沿上随时都有红柿子摆着，歪歪斜斜、躺着睡着；有的闭着眼，有的渴着嘴。我喜欢吃柿子，一看到柿子我就眼前发亮，两只大眼睛瞪得圆乎乎的锃亮。
摘下的柿子，有的是半熟，主人家便会选一个簸箕，柿子置于其上，端放在瓦屋的檐上晾晒。人们也叫“晒秋”。天气好的日子，天蓝得深透，空中没有一丝闲散的白云，这个时候最适合晒柿子。远远望去，褐黑的房瓦，和着通红的柿子，二者巧妙地构成一幅秋柿丰收图。
近几年有一种硬皮柿子，溜光水滑的表皮，看着不熟，实质又脆又甜。用小刀削去外皮，一个黄橙橙水汪汪的柿子就流溢在眼前。下嘴一咬，汁液四绽。那个香甜啊！至今回味无穷。
一树的黄，一树的火红，柿子白天吸收艳阳，夜晚吸收月光，久经时间的积淀，从叶青长到叶黄长到叶落，佐以晨露雨雾，算得是吃了日月精华的物类。这种物类带有灵性。
这种灵性还体现在给予上。农村人摘柿子通过不全部摘光，总要留些柿子在树上供鸟类食用。这是一种恩惠；也是一种良善。我曾经读过这么一篇文章：在以色列农村，每当庄稼成熟收割的时候，靠近路边的庄稼地四个角都要留出一部分不收割。四角的庄稼，只要需要，任何人都可以享用。他们认为，是神给了曾经多灾多难的犹太民族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为了感恩，就用留下田地四角的庄稼这种方式报答今天的拥有。既报答了神，又为那些路过此地又没有饭吃的贫困的路人给予方便。
庄稼是自己种的，留一点给别人收割，他们认为，分享是一种感恩，分享亦是一种美德。
在韩国北部的乡村公路边有很多柿子园。金秋时节，这里随处可见农民采摘柿子的忙碌身影，但是，采摘结束后，有些熟透的柿子也不会被摘下来。这些留在树上的柿子，成为一道特有的风景，一些游人经过这里时，都会说，这些柿子又大又红，不摘岂不可惜。但是当地的果农则说，不管柿子长得多么诱人，也不会摘下来，因为这是留给喜鹊的食物。是什么使得这里的人留有这样一种习惯？
原来，这里是喜鹊的栖息地，每到冬天，喜鹊都在果树上筑巢过冬。有一年冬天，天特别冷，下了很大的雪，几百只找不到食物的喜鹊一夜之间都被冻死了。第二年春天，柿子树重新吐绿发芽，开花结果了。但就在这时，一种不知名的毛虫突然泛滥成灾。那年柿子几乎绝产。从那以后，每年秋天收获柿子时，人们都会留下一些柿子，作为喜鹊过冬的食物。留在树上的柿子吸引了许多喜鹊到这里度过冬天。喜鹊仿佛也会感恩，春天也不飞走，整天忙着捕捉树上的虫子，从而保证了这一年柿子的丰收。
在收获的季节里，别忘了留一些柿子在树上。因为，给别人留有余地，往往就是给自己留下了生机与希望。自然界里的一切，都是相互依存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给予，是一种快乐。因为给予并不是完全失去，而是一种高尚的收获。给予，是一种幸福，因为给予能使你的心灵美好。留几枚柿子在树上吧！那是一道人间最美的风景。
此刻，我正举着一枚浑圆红亮的柿子在阳光下细看，透过鲜嫩的柿子肉，可以看到更莹亮的人生。这是不是一种悟性呢？这种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十分享受这一刻。蓝天下，对着太阳光，我畅想着，来年的秋天，柿子一定更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