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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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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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蛐蛐儿鸣

人处在喧嚣的环境和时代下,节奏疾快,心性也会躁动不安。在紧张的工作节奏和忙碌的生活频率中,实在不甘心放弃自己的精神生活,但是当我完成了工作和生活中必须的事情之外,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真的很少。关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人的思维会被固化,眼界也慢慢变得狭隘。越是嘈杂,反而越想挣脱此刻,想要寻觅一方恬静的心寓。最近杂事冗繁,每天都是匆忙度过,整个人浑浑噩噩,感觉已经很久没去爬山走路。恰好今晚无自习,趁着夕阳未落,一个人随着清风徐徐而行。

单位后面是一片搬迁的小区,坐落在翠屏山脚,小区正在火热建设中,最近半年,每天都是机器轰鸣声声,装载机、挖掘机、钻石机、汽车、卡车出入不断、声声不息。当然,每当夜幕降临,蛐蛐儿也跑出来凑热闹。很早就想去小区看看,见证一栋栋房子诞生落成,就像见证一个孩子出世,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生来喜爱这些粘土的地方,包括乡野。读大学时,隔段时间我就要到附近的村庄山野走走逛逛,那种极熟悉的亲切感像一剂良药可以抚慰心灵,让人宁静安然。工作后也是如此,热衷于去附近村子游逛,去爬就近的山峦,看山虫野花,以静心养气。

夕阳在远远地山边打着灯,像一个红艳艳的大灯笼。我尾随着夕阳的光辉走去。穿过小区,再往上走是小田冲(一个村子),小田冲景致宜人,一垄一垄绿油油的稻田在夕阳的照映下反射出耀眼的红光,远方青山如黛,远山的山脊在夕阳下青红交加,像一幅巨大的壁画。

忽而想起去年夏天,和友人曾爬上此山拾菌子。从山脚攀爬至山顶,穿过青绿的松林,山间洋溢着淡淡的松香,脚下是撑着菌盖的蘑菇,也有红紫相间的小野花,露着粉粉的笑,似是在欢迎拾菌人。小田冲有一片稻田,去年夏天我曾去看过,像一个老友,今年也不由得想去探望。我顺着田埂走去,天空飞翔着水鸟,那些稻苗在清风吹拂下偏着头,一副谦卑的姿态。

晚云伏地,天暗沉下来时,喧嚣躁动的白天慢慢躲过去,清凉如水的夜晚悄然降临,稻田的主人们纷纷扛着锄头卷起裤脚去稻田里锄草。晚间的劳作身影,此时此刻愈加令人敬佩。大地,稻田,水鸟,老人,明月,巧妙地构成一幅祥和温馨的晚间劳作图。都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小田冲打破了这规律。“日落而作,月明而归”。

月亮升上山峦,田地的蛐蛐儿就活跃起来了,此时的“小田冲”是属于它们的,也是属于我的。一整个旷野,触耳所及,都是蛐蛐儿的鸣唱。晚间趁着月色走在田埂,田风吹拂而来,泛着甜香,淡淡的黑夜,那些烦恼全抛到一边,那些想不通的抱怨的人和事也慢慢想通了、和解了。那一刻,内心是真真的静。人在安静时,内心涵养了天地浩然之气,行动起来时,就能乘风千里,快意人生。人要养气就必须亲山临水,走到田野中去。因为在行走中,眼随景移,心随景动,胸襟和眼界自会不同。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儒家希望在春风浩荡时,去感受自然山水,而道家倡导“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只有天地精神入心入怀,人才会真正明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人在自然中悟出深深的道理,才能够真正享有这样韶美的时光。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得极慢。聆听蛐蛐儿天籁一般的悦耳之音,安享晚风和黑夜。这一刻,我是不是一种享受呢?

立夏之后,真正的夏天来了。夏天,村庄的声音是和谐、恬静、安然的。小时候,每逢夏天,我都喜欢坐在院子外大核桃树下的石墙上细细聆听蛐蛐儿的歌唱,那声,像一支催眠曲,悠远宁静。父母亲忙碌了一天,早早进入甜美的梦乡。童年的我无忧无虑,一天总想着玩,精神旺盛。零二年,读三年级,那时家里穷,没有电视机,每天吃完晚饭我要么一溜风奔跑出去玩耍;要么静坐在门前的石墙上看天上明亮的星星。更多时候,也在聆听蛐蛐儿鸣叫。有时我调皮地用小石子投向石墙根,蛐蛐儿吓得停了声,稍停片刻,察觉无声,蛐蛐儿便又放声高歌。童年的我,就清晰地感觉到,每当蛐蛐儿的鸣叫起伏跌宕之时,玉米杆就咯吱咯吱地拔节往上长。

“款款的春风,泛着稻甜麦香的秋月,飘飘柔雪,纷纷清雨,淡淡花香,盈盈露珠,幽幽萤火,熠熠星光,轻盈的晨雾,袅袅的炊烟,喔喔的鸡啼,嘤嘤的蜂鸣,弯弯的山路,青青的竹林,嫩生生的春芽,蛐蛐儿的歌唱,夏日的蝉音……”这些美好的场景里,我最欢欣的还是夏天晚上蛐蛐儿的低吟。入夏,蛐蛐儿就格外神气了。夜色漫无边际蔓延开来,乡村的石缝岩脚,沟沟坎坎,房前屋后,此时一片欢腾,到处是清脆响亮的蛐蛐儿啼鸣。夜静下来时,房屋周围的田地融进明亮的月光,绿苗们闹腾了一天,困意袭来,放眼望去,大地一片寂静。田地的庄稼盖着月被打着酣熟睡起来。一个人,找一处石埂,坐在埂子上安静地闲坐,细细聆听砖缝石头缝奔涌出来的蛐蛐儿的鸣唱。夜色之下,这种小虫一会儿浅唱,一会儿低吟,那音儿,像一股银辉流泻下来,润进心里。这样的声音越听越有韵味,叫人恬静安然。

隐藏在墙沿的一只蛐蛐儿,突然把一声声单调而悠长的啼鸣传进卧室,忙碌了一天的父母此刻正在暖床上熟睡,鼾声四起。唯独我睡意全无,一边冲出卧室索寻蛐蛐儿的声音,一边把夏天的呼唤洒满青葱的旷野。我打着电筒灯轻悄悄慢移过去,蛐蛐儿闷着声,不说话。昏黄的灯光晃过去映照在身背,蛐蛐儿“咯嘣”一跳,钻进一朵花衣下,再寻便不见了踪影。

夏天的夜晚,整个村庄被蛐蛐儿的“美妙歌声”吞没了。墙墙洞洞,田间地头,那是蛐蛐儿的“欢乐场”。最喜欢的场景,大概就是夏夜,凉风吹拂而来,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畅谈,银亮亮的月光肆意挥洒着,整个院子暖意融融。

蛐蛐儿与庄稼、树木花草,一定是相扶相拽、互为依存的。因为它们是不可分割的芳邻。越是野性十足的地方,越如斯。家乡的蛐蛐儿,月白风清之时尤盛。那是一种空空的、脆脆的、泉流般的美韵合声。犹如摇篮曲。抚慰你的灵智,渐次趋于宁静如水的状态。

有关虫鸣的这种感受,古人比我们深刻许多。前几日翻阅古籍,见有关虫鸣的记载,最早始于《诗经》,其中就有:“季夏之月,蟋蟀居壁”或“处暑蛩鸣”之说。所言蟋蟀,是鸣虫,也叫蛐蛐儿。其声短促而凄切,闻之令人生悲。所以,诗人贾岛就有诗云:“促织声尖尖似针,更深刺着旅人心。”就是一例,促织,即蟋蟀。

那是零八年的夏天,母亲白天开着窗子透气,晚间忘了关窗,一只黑亮亮的蛐蛐儿偷偷钻进卧室,它躲在床角,偶尔发出鸣叫,我敲打床板,蛐蛐儿便吓得闭了嘴。 我一直弄不清蛐蛐儿、蟋蟀和土狗。蛐蛐儿的低吟,是一种欢快、悦耳、柔润的天籁之音。致使我在繁杂的时间里无比怀念蛐蛐儿鸣啼,它像一种福音,在疾驰的今天抚慰我、怀抱我,寄托我。

天黑透下来,我也该回去了。黑乎乎的山路,伴着蛐蛐儿鸣叫,一个人静静地走,聆听虫音,悠闲自在。我所追求的悠闲的情趣与生活方式,并非是要闲置大把的时光、放弃理想和责任,恰恰是在建立价值的同时不要丢失自己。在于丹看来最好的休闲还是归于山长水阔。悠闲是内心的一种发现,悠闲是生命的一个节奏。真正的闲适,就是让山水入怀,让自己的生命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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