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事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乒乒乓乓的雨滴，打在窗台遮阳的瓦楞上，紧一阵、慢一阵，撩起人无尽的思绪。窗外的细雨把一枕梦全弄湿了。我沉浸在无人叨扰的寂静的雨夜，忽然间意识到，这样美好的片刻，才是我一直寻求的内心恬静之美。

雨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一直下，稀稀疏疏，淅淅沥沥，牛毛一样的毛毛雨像被施了魔法，一整夜下个不停。今夜的雨，是那样密集平和、匀匀实实、活活泼泼。夏天多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下雨，屋内凉爽爽的，再不像前几日那样暑热。更多时候，我是喜欢下雨天的。尤其晚上下雨，既不耽误人出行和干活，也不会带来忧心。相反，人躺在床上，凉凉爽爽，舒舒服服，可以聆听雨声，想久远的往事。更多时候，人是枕着雨声睡着的。

窗外玉米地里，雨滴哗哗打在庄稼地的绿物身上，玉米的枝叶像一件绿裙，此时此刻雨滴正为绿裙清洗呢。枝叶慢慢舒展着，玉米苗开心地渴着嘴，吮吸雨露。延留在绿叶上的小水滴扭着身子滑落下来，滴打在泥泞的田垄间，雨水落在大地，吐着泡泡呼吸。此时的雨，是一场欢快的雨。  

傍晚时分。雨在天空尽情挥洒。雨中，一道靓丽的彩虹门弯弯地竖起来。一小会儿后，雨一直下，彩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仲夏的一天，我坐在办公室窗边。前面是高高的楼，再前面是无边开阔的山地。雨把窗外的大地濡湿了。听雨，成了夏天最有趣的事儿。傍晚的雨让这个世界变得温柔和脆弱，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面纱，充满一种默默无语的气息。此时薄雾正荡漾在山峦，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随风微微轻漾，薄雾渐渐从山顶慢移到山腰，再到山脚，整座山继而笼罩在雾气之下。抬头看天，天是黑的，远方的山，隐秘在白雾里，若隐若现。

夜里，烟雨蒙蒙，雨滴在静静地呼吸。天黑的夜晚，雨是不睡觉的，雨仍旧下着。伴着人们的鼾声，雨像清凉液，给人带来凉爽。雨在夜间会生长，雨落地便生根，一夜之间，长出许多雨树和雨花。

云南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雨季，一个是旱季。每年三四月份，正值春耕之际，雨却出奇的少。三月的雨，也像个吝啬鬼，不愿意飘落人间。这当然是不好的，因为少雨，很多地方造成了严重的干旱，靠庄稼吃饭的农家人，没有雨就等于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哪里来的吃饭的钱，上学的钱。很多庄稼三月干死；活着的，大概也是营养不良，长得瘦小。夏天进入雨季，天又像漏了一样，一整天下个不停。持续的降雨，也是坏事嘞！过犹不及。我前几日在网上浏览到安徽、江西等地被水淹城的消息，不禁嘘唏。庚子鼠年，真是一个不安的年份，从年初的新冠，到如今的洪灾，这不打招呼侵袭而来的灾难，不得不让人警醒。正如前段时间著名作家丹增写的一篇叫“地球病了”的文章，大概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是真的病了。

七月的天，一点儿也没有夏天的样子，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小雨，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脸拉得很长。刚出门，就觉得冷，赶紧跑回去添加衣物，心里忍不住想，这哪是夏天，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冬天。这几日，我总是枕着阴雨入睡，又总在落雨的早晨醒来。窗外照旧是灰蒙蒙湿漉漉一片，偶尔传来一声鸟叫，调转眼神寻觅，却不见影踪。窗外的行园里寂静地站着一棵树，顶儿已经开出一朵白色的花，独独一朵，袅娜地展着花衣。雨珠粘在花瓣上，晶莹剔透，活像一个玉美人。

我所有听雨的记忆大多源于故乡，幼时于土屋下听雨是天真美好；那时住在老屋里，晚上躺在床上听雨，感觉十分好，那雨打在屋瓦，砰砰直响，人在屋子里，能闻到雨香。壮年时于山野听雨是初心勿忘；稍长时于山中听雨是清幽无念。

在我的老家，夏季多雨，雨落下来，似乎没有征兆，说来就来，往往像筛豆子，直往下掉。没多少光景，院子里就被冲刷出了几条小沟，露天的水洼里也囤满了水。我们小孩子大多喜欢雨，雨天，要么不用去放牛放羊；要么可以躲在岩洞下避雨。那种在山上避雨的感觉是独特的。人躲缩在崖壁或洞穴里，雨淋不着，羊或牛呢？不怕雨，继续在草地上山野里啃吃青草，有的瘦弱的牛羊也跑来找人一起躲雨。待雨停后，牛羊又恢复了奔跑的样儿。

最喜欢的要数雨天捡菌子。雨天，人都待在家烤火，山上人极少，雨天拾菌，是不错的选择了。披一件母亲特制的雨衣，戴个草帽，着一双大黑水鞋，一个人便洋洋洒洒地进山了。穿行在林间，雨水露水雾水充盈着，整个山上都是湿漉漉的，一种空灵澄澈之美显现着。雨中，你冲着林子大喊几声，林子间会传来相同的回声，那些菌子仿佛也被叫活了一样，稀疏冒出头。雨天捡菌，更有趣儿呢。雨水润浸在菌盖，水珠又顺着菌伞滑落地面。很多时候，每一朵菌子下，都有一只蚂蚁安身避雨。

而我，更喜欢听雨，雨簌簌滚落，摔在土地上和松树上，清脆可闻。遇上连绵小雨，雨声微乎其微，若千百条春蚕咀嚼桑叶，细细琐琐屑屑，再往深处，甚至可听到雨水与草木的窃窃私语。遇上中雨潺潺，想象一张张网覆盖着大地和村庄，菜蔬稻谷喝饱了水后直打嗝。遇上滔天暴雨，一如铁马冰河纵横驰骋，嗒嗒声划过千家万户，瓦片好像都要被掀起，心一阵阵发紧。妙的是，一阵光景后，“烟湿树姿娇，雨余山态活。”

至今，我还念念不忘年少时在乡下夜中听雨的闲趣，夜深了，我侧卧听雨嘀嗒嘀嗒落下，每一滴雨发出不同的声响，像曼妙轻盈的轻音乐。

现在，时逢雨天，我都会想起那静静雨夜带来的浸润感。

春天的时候，春雨静静地、绵密地、带着一股清凉地飘洒着。我们趴在玻璃上往屋外看，春雨的水珠打在窗沿上，绽开无数的小水花，水花继而生出许多雨树和雨苗。

夏天呢，雨是决堤的水库，雨尽情地飘洒着，仿佛在弥补之前少雨带来的灾难。秋天的雨绵长，真是霉（梅）雨，一下起来，连续十多天，庄稼都长霉了，它才愿意停下来。冬天的冷雨，不下则已，下则繁多，让人不得安稳过冬呢？这是什么天气，我实在也解释不清楚，暂且任由他吧！

雨，是苍天的杰作，它让我们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人有着怎样特殊的心情？这样的心情是好还是坏呢？无人能知。但我们内心自始至终确定一个观念，要像灯塔一样，照亮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