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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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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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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一个叫“普瓦”的词里

 


傍晚,当暮色渐渐笼罩了群山,在巨大的黑洞眼前,一条深深浅浅的山坝里,悄然间亮起一片若隐若现的灯火。

这就是普瓦。

黑下来的夜十分静,大山之上,沉默无声。

群山空旷,甚至空灵,站在门前能听见风刮林木发出的簌簌声响。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我扑过来,身子瞬间打了个寒颤,伸手去摸,像是一股幽灵之气,却又什么都不见得,吓得我赶紧溜进卧室。

青瓦院墙上,一只灰黑的猫,稳稳的匍匐在墙头,眼睛泛着蓝光,像要咬人似的。屋后的山,石多土薄,缝隙间直立立生出几棵营养不良的柳树,那月亮像未熟透的果子,颤颤巍巍挂在枝桠上。有那么一瞬间,月亮仿佛要掉下来。

普瓦这个地方,除了山还是山。那些高山,像大地隆起的乳。村子南北两面是林场,前些年,每天都有人拿着巡山牌逛山,每户轮一天,轮到谁家,谁家就出一个闲人进山游荡。主要工作是查看有无砍树的现象和杜绝森林火种。你还别说,自从有了巡山人,果然没有人再砍树放火。那些林木蹭蹭长,繁茂浓密。

有一年过年,山上着大火。大年三十那天,我和我爸在家门前宰鸡杀鱼,正欢快准备年食,突然村委会大喇叭响了,声音不明朗,大致意思是某某山着火了,抬头一撇,黑烟从老鹰山升起,很浓,很厚。那天风很大,整匹山烧的所剩无几。两年的时间,那山上又附了一层绿衣,仿佛山又活了。

苍青的山脉蜿蜒曲折,蔓延到天边。巡山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喊山。喊山是普瓦人巡山的习俗,大山之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徘徊在山林之间,声势浩荡。

“砍树的人你莫砍嘞,放火的人你莫放喽。高高的青山有巡山人,山人喊山嘞人鬼跑哎。”

东西则是石山,那是放羊人的好去处,老羊倌扬着打羊鞭,每天悠闲的行走在高高的山岗。牛羊的叫声,在山里,像树一样枝繁叶茂。我在想,那些放羊人不孤单吗?后来我尾随二爷爷放过一次羊。我现在终于觉得,放羊是最好的活儿,不累人,因为人只跟羊打交道,跟牲畜相处,要比人容易得多。山石被羊磨出了茧,草木也已熟悉那些生物,每每有细风飘过,万物像是互打招呼,欢快极了。

沟是普瓦的沟,山是普瓦的山,沟依着山,山坐在地上,盘着脚。沟里流淌着清清浅浅的细水。一条河依着村庄,穿村而过。人在河边洗衣服时,脑海都会有歌声飘过。普瓦村的妇女在河沟涮洗衣物时都会放声对歌。那歌声,清脆嘹亮,甜丝丝的。正午时分,阳光把一些草木燃亮。山上的草,像树一样活着,顿时,普瓦的山更青了,那些田地的庄稼仿佛亮了眼睛。夏天雨多,且多是暴雨。大雨拂过,日子松弛下来,水从高处跌落、像是自杀。

晨风开始诵读,刮了一天,到夜深之时,风儿呼噜呼噜熟睡起来,那鼾声,轻柔柔的,像极了普瓦村人的性格。普瓦有两个兄弟,一个是“蝙蝠洞”,另一个是“河以头”。蝙蝠洞在普瓦的西南方,隔着一座山,从普瓦去蝙蝠洞,就像从镇上到普瓦一样,需翻一座山,上坡再下坡,只不过,这路,更曲折。路两边长满青翠的碧草,树不算高,修长好看,我之前去过几次,去我外婆家必经蝙蝠洞,我外婆家在新店子,新店子在蝙蝠洞后边。蝙蝠洞真有一个巨大山洞,洞内住满黑黝黝的小蝙蝠,这些精灵扇动羽翅时,十分可爱。洞底铺满黑压压一层蝙蝠粪便,当地人挖出来点种庄稼,庄稼极好。河以头在普瓦正东方,太阳就是从河以头普照过来的,早晨的暖阳最先照在河以头清澈的河面上,当雾气散尽之时,阳光才缓缓照到普瓦。普瓦的山,普瓦的地,瞬间亮了起来。太阳刚晒过来时,普瓦是没有雾的,当气温逐渐升高,雾露升腾,凝结成水蒸气,便有了白雾。白雾氤氲在村子,普瓦顿时白雾茫茫,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瞬间,那种朦胧的美感愈来愈强烈。太阳挣破头从白雾挤出来,像从云翳斜钻出来,那光线仿佛能射穿人的骨头。

普瓦村就像山花一样开在山坝里,村民相亲相爱,好的像一家人。美好日常,细心的二爷爷总喜欢捕捉生命中的暗与光,从光影里道出人情里的暖与凉。回到家乡就感到无比贴切,它能使我的内心干净,使我沉着冷静。在这物质的世界里,任何人都没有天生的免疫力。尤其鱼龙混杂的社会,每天都会发生不可告人的秘密事儿。那些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故事,到最后都渐变成了事故。而我们普通人能做的就是谅解并且热爱这世上的一切。青山清我目,流水静我耳,把目光投向普瓦深邃的夜空,内心纯净澄澈。

一篇文章或者一篇小说,在你没有真正把它写出来面世之前,它有一千种呈现给读者的方式和可能。这篇取名“普瓦”的文章,一开始想写成小说,后来写不下去,又写成散文。并最终以散文的形式展现在读者面前。如果小说是一面墙,散文就是这面墙上的挂钟,它真实的记录人的轨迹和性情。“普瓦”是我的家乡,每次回去都倍感亲切。家乡和故乡不一样,“故乡”是一个人出生或长期生活过的地方;“家乡”是世代居住的地儿,一个人因为这地儿有了灵气。“家乡”与“故乡”绝对不是一回事。“故”是指从前、过去;家是父母亲在的地方。写作是一种精神生活,而家是一个人精神的寄托,家在哪里,根就在哪里。尤其人到中年,一个人如果没有精神上的家,便仿佛游荡的魂灵,一生也找不到安然。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家乡要比故乡亲切的多。

家乡与我的情感,犹如母亲与儿子。“普瓦”是我文学创作的精神根据地。我一心想把普瓦写的活色生香,触手可及。想把家乡的山山水水,风花雪月,村子里的老屋,老屋中可爱的人,那片我饱爱的土地,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推介给更多人。我想几十年后,普瓦也能像山东高密一样,为众人熟知。

我每次一踏上回乡的路程,心里就莫名的高兴,车载着我像一条巨龙漫游在山峦之上,抵达山巅,云越来越近,天越来越近,某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像在天上行走。

越过山,下了坡就是普瓦,在高高的山头,可以很好眺望村子,透过迷蒙的车玻璃,我会睁大眼睛,仔细寻找我家的房子在哪里?家门前的那个人是不是母亲?她是在喂猪还是撵鸡?那缕袅袅炊烟就是从那间屋子升起的,我猜,屋子的火炉上炖着我最爱吃的香喷喷的山药火腿。与此同时,我会仔细寻找某个熟悉的垄沟,那是我小时候睡过的地方。小时候喜欢仰躺在垄沟里看天,看从天上悠悠飘过的云花,看倏忽飞过的青鸟,看那片湛湛蓝蓝的天。

我对普瓦有着深深的念想,我对那片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人,那些草木沟水的深深感念,那些池塘,那些沟壑,那些梨树;我在池塘洗过澡,在沟壑放过牛,偷过梨树上熟的香喷喷的大黄梨。我在普瓦埋下一生快乐的种子,这粒种子生成一棵文学的苗。家乡使我痴爱文字和文学。真的,大部分人写作开始都是源于故乡,或者说,源于故乡记忆。一个喜欢文学、喜欢写作的人,内心是柔软的,心思和情感都显细腻。内在的感知能力远远胜过平常人。而这种柔软这种喜欢来源于儿时的欢乐,因为只有令人难忘的美好童年才能让人一辈子不能忘记,激发创作灵感。我总是一个人惬意地坐在台灯下,读书写作,写作对我来说,比读书更有情趣。

我是个乐于书写家乡的写作者,用文字叙述家乡风物,家乡人事。把家乡最深情最动人的美呈现给更多的像家乡的人一样可爱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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