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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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茂
听说要去东山恩洪赏万亩杜鹃，一头扎进喜悦的瓦缸，无法自拔。
我总想象，
想象着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
漫步在十里山坡，看满树花开，万山红遍，
等一阵风起时，飞起一缕花香，
然后躲在那花影里久久地沉醉。
白天的太阳是倾斜的。清晨，阳光冲破雾气，恶狠狠地挣出光线，一丝一丝射在大地，让人顿生暖意，不仅阳光，风也变得温暖起来，三月风暖，杨柳像女孩俏皮的绿裙，翩翩起舞，“吹面不寒杨柳风”，软软的风从车窗外吹来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汽车一路奔驰，经过越州，后抵达东山镇。车窗外一排排青杨忽闪而过，高速路两旁有许多村庄，多是装饰华丽的三层小楼，时不时有一个老人斜依在房屋前晒太阳，三两个孩子在门前水沟嘻嘻哈哈，玩的快乐。坐在车上昏昏欲睡，经过南盘江时，友人提醒观看，南盘江河面平静，悠悠扬扬的流淌，很是自在。如果不是细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水动。我看过湍急汹涌的怒江，领略过霸气十足的澜沧江，可像南盘江这样温文雅静的江河，却是第一次见。趴在车窗遥望，渐渐地，车离它越来越远，慢慢地，它开始淡出我的视线。
到达恩洪是十点，要看杜鹃，需得从村子进入，车在窄窄的村路上行驶，两旁有干活的叔叔婶子，看到车身，仰起头打量一番，又低下身自顾自地做活。路线走的是盘山柏油路，路是新的，黑黝黝的，有股沥青的味道扑鼻而来，刚出村，路旁便显映点点花红，零零星星的杜鹃花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想来也是在欢迎我们。
摇下车窗，吮吸着山里的气息，人也精神了。一个人，几个人，一群人；一种气味，几种声音，简单的心情。这种感觉很神奇，既轻松自在，又说不来哪里好，总之很愉悦，由心到外的舒畅。因为去玩的朋友都是我认识且要好的；再有，我十分喜欢山野风物，特别是这样窄窄的柏油路，两边是或高出来或低下去的山林。车缓缓行走在山路上，像一头巨象载着我们，天开始变蓝，是那种深透，眼睛散发着明亮。
几分钟后，到达观景台，台面设在山腰，平坦处有土屋。土墙为壁，屋顶上枯草铺置，屋后是一面绿油油的山梁，屋前开阔，能看到远方的山，甚至更远的山。举目看对面山脊，一片白，偶尔有点点红，却不明显，倒是路沿的油菜花飘飘呼呼，既模糊又清晰。山脚最低处有人家，房屋时隐时现。三月的阳光高高的照射在恩洪，高低起伏的山壑间，被阳光晒暖的气息包围，暖意潺潺地从低缓的山脚升腾。满地迎风摇曳的油菜花为大地染上一层重重的色彩。
忽然联想到四句诗，谁写的不记了，倒也无关紧要，只要应景就行。
“杜鹃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唯有杜鹃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那些笔直的杜鹃，在经历了一个严寒之后，又重新苏醒过来，露出新鲜的青绿色，慢慢的，慢慢的，到了三月，又开出红艳。
与友人徒步踏进杜鹃盛开的山麓，从路口进分左右两条通幽小径，皆可上山，我们走左道，小路很窄，只可供人行。两旁长有矮竹，步行一小截，回头看方才的观景台，依然美。看花，在云南不算奇，因为云南花多，随处可见。开花的季节，你要想赏花，哪都可以去，油菜花、杜鹃花、山茶花，漫山遍野，似烟似雪，暗香浮动。恩洪的杜鹃，却显得独特，不是一丛，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树干高跷，亭亭玉立，树种繁多，品相也极佳。树上挂有名片，树形杜鹃，狭叶马缨花，羊踯躅，各类品种，应有尽有。
云南的杜鹃，成为春天最早开放的花枝。恩洪杜鹃可与师宗菌子山有得一拼，各有千秋。但有一特点，都属树形杜鹃。树皮灰褐色，片状剥落；幼枝粗壮，老枝绿色。叶革质，长圆状披针形或长圆状倒披针形，上面鲜绿色，下面银白色。顶生总状伞形花序，花冠管状钟形，花朵密集，一棵能开几十朵大大小小的花。我自幼极喜爱杜鹃。白的素洁，红的霞艳，粉的淡然，给人予磅礴大气之感，好看却不张扬，骨子里有种谦卑的神气。
行至山顶，长舒一口气，远山有肉嫩的绿物，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田地里升起焚烧地梗杂草的烟雾，很有家乡的味道。忽然感到，春风十里，不如满山盛开的你。时光变得慢下来，那些微风，那些花，那些人事都开始驻进心底，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开始尾随时间在我的心上，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发芽，繁衍生息。沿着那窄窄的小路，一路向下，走向春天的最深处。
有人说，爱你，就应该在台阶上与你平行，作为平等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此刻，我和杜鹃站在一起，在同一台阶拍照，合影，这算不算爱她呢？我想，我是极爱的。
沿右路下山，至汇合点，有三两爱画之人挥笔点弄，杜鹃跃然纸上，更加美艳。那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花朵娇羞动人，有的骨朵儿，含而未开。这纸上的杜鹃似乎有了神韵，又似乎在动，它仿佛听得懂人们在夸它。
沐浴初春的阳光，徜徉在杜鹃花海，呼吸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漫步山间，怎一个“爽”字了得。试想，站在这样绝美的花海中，一阵轻风徐徐吹过，花瓣随之飞舞，站在其中衣角飘动，发丝微扬，仿若人间仙子，这一切美得如梦如幻。
最美的时节，邂逅最美的风景，待到杜鹃花开时，你在丛中笑。在恩洪，邂逅一支杜鹃。我匆匆的来，却又匆匆的去，不带走一片花瓣。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我想不管以什么样的结局结束都无所谓，因为我来过。在恩洪吃完午饭，下一站赶往石板沟村。
流水小桥江路景，疏篱矮屋野人家。
田园空阔无桃李，一段春光属菜花。
石板沟的美即如诗中所言。
清雅的石板沟，绿水青山中那些桃花源般的彝族村落。石板民居，青石铺路，进村南面有一座山，山上有许多盘石。自山林开垦一条石板路，步行数十米，得见人家，屋子为石板铺就，木制楼阁，庭院摆有秋千，木玩，时光一下子拉长到小时候。沿石板路往下，两边是人家，散落一些带有彝族风味的土基房，房面挂晒着干掉的辣椒，瓦楞发青，想是有些年代。拾级而下，有村民好奇，抱手呆看，鹅呀鸡呀的来回踱步，到达村底，路过一座石桥，木桩围拢的菜地，有一个塘子横睡在中央，里面的水很清，有两只小鸭嬉戏，你追我赶，像岸上玩耍的孩子。三三两两的桃花，青绿的竹林，环绕着整个村子。凉亭设在路边，其有一亭名为“连心亭”，适合茶余饭后散步停坐，也可在此喝酒聊天。我突然萌生一种感念，生活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此行，你问我的感触是什么？
我说
在东山恩洪，你是一片云，抚养着自由。
在石板沟，你是一滴蜂蜜，滋养着人性。
希望我们永远像挺直绽放的杜鹃一样，不要被生活倾轧。时刻秉持“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的心境。你好，恩洪；再见，石板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