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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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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河谷的村子

孙茂

这些年,即使走出来再远,我也会永远记住,有那样一个地方——题记。

人这一辈子对悲伤难以感同身受,很多时候,对别人的喜悦心情也总是无法感同身受。我现在又回过去写故乡,以及故乡的一切,故乡的云,故乡的山,故乡的河,故乡的风,故乡的草,故乡的人……故乡风物总是我写不尽的文字,说不完的话,我在书写故乡中能找到一丝亲人般的温暖。

我在书写乡村风物时,脑子里又会连忙闪现另外一些别样的场景,也是关于故乡的,我怕写完上一段,这个场景就会从脑子悄然离去,然后任凭你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所以,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会赶紧暂停上一段文字的书写,抓紧记录脑子浮现的场景梗概,这样的感觉只有在书写故乡人事时才会出现。我的写作灵感来源于故乡,故乡是我的眷念,是我内心深处另外一颗安定的心。

故乡长在一条河谷中,河谷两边是依河而居的人家,河岸布满屋舍和稻田,两边是峰峦叠翠高耸起来的山麓,站在谷底看不到外面,抬头仰望,除了青山和田地,再有的就是蓝天白云。当天气晴的万里无云的时候,偶尔能看到飞机从河谷上空飞过,划出一条白白的云浪,那是可以看到的来自外界的唯一足迹。河谷两岸种蚕豆,小麦,也栽烤烟,高一些的山地也种包谷、荞麦。秋天的时候,山梁上铺排的荞麦花开得旺盛,白的,粉的,微风吹来一排地低下头。一年四季,田地几乎没有休眠的时候,村里人一年四季都在忙碌。河谷中有许多半高半低的土丘,我们也叫小山包,山包四周是一台一台精心修置的田地,台沿用石头垒起来,用来种玉米,夏季绿油油的,秋天又是黄灿灿的,构成一幅天然的乡村山居图,很好看。春夏秋冬,我常在清晨或晚饭后跑到山包顶,唱歌,大吼大叫或者在山坡来回蹿,像从圈里刚放出来的山羊,等到夕阳从山脊边慢慢隐没下去,河谷的夕阳总比别的地方要落得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便小跑着回家,路上摘朵喇叭花,细草,含在嘴里仔细嚼,甜甜的,有时忘记了就咽下去肚里了,从小,我都有一个习惯,爱弄点绿草放嘴里干嚼,嚼起来舒服。在土包顶,可以清晰看见我家,我妈正在院里喂猪,那时候喂猪是件大事,在院里置一个大盆,里面倒上猪食,把猪从圈里赶出来,人得看着它把食吃完,再赶进圈里,放出来容易,再赶进去,就有难度了,有的猪调皮,吃一会食又去树下拱土,捡几个掉落的桃子李子吃,有时又跑到石坎上眺望,好像要从那跳下去似的,实质猪是没有跳下去的勇气的。今天喂猪方便,圈里安一个猪槽,把吃食倒在槽里就完事了,猪一年只有两次见天日的时间,一是买来时放进圈里;二是要卖时赶出圈门,其余时间都是不放出来的,到年末卖猪时,有些猪竟然赖在圈里,任凭主人家怎么用棍子敲打,它也无动于衷,估计知道自己要被卖了,或者是要被抬上案桌做菜,所以,从这里看,猪也是聪敏的。

隔壁大婶家瓦屋上炊烟四起,大概还没吃饭,正生火做饭。

春秋冬三个季节,河里的水最清澈,清幽幽的可以当镜子用,能显映出人脸上的润泽。春秋季,选一个晴朗的日子,我母亲及村里妇女们洗衣服床被都要去河里,洗完铺在河岸两边的荆棘上晾晒,傍晚再收回家来。夏天呢?雨水多,上游带来泥沙,河水浑浊,站在山顶往下看,两岸全是翡翠的绿,唯独中间有一条三米来宽的黄生生的河水,傍晚,霞光映在河里,更有意思了。水不深,两米左右,里面住满鱼虾,还有贝壳,水蛇之类的,我小时候常去河里洗澡,河两岸是上了年岁的柳树,把衣服裤子脱了倒挂在柳树枝,从树上直接跳到河里,“扑通”一声,人就不见了踪影,像青蛙。那时,一天要洗三四次,权当玩儿,热了就去洗,干活回来身上出汗了也去洗,闲来无事也去洗,喜欢在水里泡着,和鱼虾一起,身体总能碰上鱼,鱼鳞贴在大腿上,冰凉凉、麻酥酥的,身体自在打一个寒颤,向前猛地游去,一瞬间,那鱼也就不知跑去哪了。我妈总说:

“你是属鱼的,天天有事没事就跑河头刻(去)”,其实,我是属猪的。不过,我的习性一点儿也不随猪。

河岸有出水的龙潭,大多分布在桥沿下,龙潭边放有一个大瓷碗,潭水冰凉清澈,路人渴了可以喝水,夏天饮上一口,解渴。河谷满共有三座桥,现在是水泥造的,结实,可供人马车辆通过,早些年是粗大的罗汉松树搭起来的,只能人马趟过,车辆走不了。现在家家户户换了牛车,牛车方便,可以拉粪拉庄稼拉柴火,村里以前养的多是马或者骡子,用来驼东西,现在都卖了换成牛。

夏天,天上的云会跑,眼睛一闭,滋溜,云就不见了。游泳,能遇上水蛇,这可是个不速之客,有时候,一天能碰上好几条,红的,黑的,花色的,这些蛇没事就在河里戏水,我没事,也去河里玩水,碰上蛇,我一般都是躲得远远的,水蛇游的快,唰一下,游过的水波还未散去,它已跑出去米把远,没等反映过来,游到了我身旁,跑是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揪住蛇尾巴用力把它甩到岸上的田地。

河两岸是一排排的杨柳,有老树,有新树,老树与我爷爷同岁,是爷爷们那辈人年轻时插栽的,新树与我辈分差不多。每到春天,杨柳芽像棉絮咕噜咕噜冒出头来,到四月份,基本长成了大叶子,一树葱郁,惹得鸟儿们光顾。柳条趿拉到河里,照映得水更碧绿了。秋末,柳条被秋风吹得荡来晃去,像一个不专心听课摇头晃脑的学生,这个景象,更有韵致,只是肃秋的味道也更强烈。

每年清明前后,我们都要下河摸鱼,这几天,河谷村像过节似的,热闹得很。因为祭坟都要带柳条织柳帽,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小人在清明前一天都要背上竹篮来河谷村折柳条,有的懒汉不背家伙什儿,用岸边的水草捆起来柳条,举上肩头便扛回家。而我,在这一天,最欢快,最活脱,最朗润。

村里养鸡鸭的人家最多,河谷山坡多是果园,每家有一片,夏季是不愁水果吃的。房前屋后也都种有果树,多是桃子、李子、梨、柿子等。养鸡,鸡儿们可以放去果园,在果园觅食,吃虫,啄食自然掉落的水果;养水鸭,可以把鸭子赶到河里,啄鱼吃虾,渴了就喝河水,牲畜们都是吃自然物,不用人操心喂养,到晚些时候,该归家了,它们就集体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自己回来了,全然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吃完晚饭,一大家子人,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二爷爷,二奶奶,父亲母亲,沿河边小路散步,再走回来时,天就暗下来了。奶奶上楼准备入睡,父亲看新闻联播,母亲刷洗碗筷。河谷安静下来了,鱼儿熟睡,风儿已经成形,鸡鸭眯上了眼,一股清风软柔柔地吹来,山谷里亮起昏黄的灯光,我对新闻联播不感兴趣,一个人在院子里和大黄狗嬉闹。

近几年,新农村建设,河谷两岸的屋子都换成了三层小楼,像长在山坡的别墅,带有玻璃窗门,掀开帘子可以很好地看见小河和杨柳,河里的三两只水鸭,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河谷村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温馨、和谐,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些年日子过得好,种地国家还给补助钱。二奶奶感叹说到:日子好喽!日子好喽!

故乡的身影在河谷里,在河谷的月光和彩霞里,在月光的叫声里。我喜欢那里的河谷,熟悉山梁上盛开的荞麦花,记得河里的鸡鸭鹅鱼,还有那一排排碧绿的杨柳,我熟悉家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果树,每一个老人,每一缕炊烟,故乡的每一件故物都留存有亲人的体温,因为他们是我记忆的生长地,是我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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