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
(一)
镇雄十月的天,灰蒙蒙的,周遭山峦漫漶着白茫茫的山雾,那雾气像是从天上生出来似的,一团团聚拢在山上。不下雨就算晴天。放眼望去,你是看不到山的,有时连天空都显灰暗。在这样的天气里,常伴随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那雨丝十分细,一般感受不到,但路面又是湿润的。空气中凝结着一层水雾,天气阴冷,人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没有热水的,当然了,有时连冷水也放不出来。这么说吧,停水停电是家常便饭。
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洗澡了,心情烦躁。我不是没有去洗过澡,而是没有水,要么就是冷水,冰棱棱的。
这是第四次前去洗澡,原本想用热水壶温水洗澡,没成想,管子里竟破天荒的放出来水了。一开始水不烫,微热,我甚至怀疑水原本是冷的,只是我的身体是热乎的,把喷洒在身上的水暖热了。
我自幼喜欢水,对水有着极深的情感。小时候,我每天都要去河里沟里玩水,洗澡,抓鱼摸虾。水是柔情的,水也是饱含大智慧的。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造福万物而不争名利。水,避高趋下是一种谦逊,奔流到海是一种追求,刚柔相济是一种能力,海纳百川是一种大度,滴水穿石是一种毅力,洗涤污淖是一种奉献。逝者如斯乎,人生尤如奔流至海的江水。乐善好施不图报,淡泊明志谦如水。学水之善,上善若水。水滴石穿;上善若水,水处低位而得道;水以柔克刚;水低调;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如果有来生,愿做一滴水,自由流淌在山川峡谷,沟河江海,每日与翠绿的林木山石为伴,一生流到哪算哪?
我这人奇怪,一周要洗两次澡,四五天不得洗澡,浑身痒痒,烦躁不安,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真的,你想象一下,身上裹着一层贴身包袱,人会莫名难受。就像天空时不时要下一场雨,给大地冲刷污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一段时间不下雨,天空很干燥,那些山上的林木蔫蔫的。人也一样,长时间不洗澡,身上黏呼呼的,手会不自觉挠身体各个部位,奇痒难忍。
浴室喷头也算给力,冲洗身体,从一开始的冷水,到慢慢变成热水,水温慢慢变热,慢慢变烫,那种感觉简直爽极了。我不怕你笑话,当水雾氤氲在浴室窗户上时,鼻子竟然闻到了干锅牛肉的香味,我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鼻子坏了,我使劲睁开鼻子,那股味儿依旧很浓。浴室的墙壁上挂满水珠,偶一瞬间洒落下来,打在膀子上,水珠砸开来,顺着皮肤缓缓流下。
最享受的是把水温调合适,人在喷头下站立,水自头慢慢淋下来,那一瞬间,放空自己,心情朗然,好像什么都不用想,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人是需要放空的,尤其精神放空,内心积压的东西越多,人越累。洗澡最好的就是努力使自己净洁,把一切好的坏的脏的全都刨除,洗身体也是洗心,努力使自己内心干净。
我洗了大概两个小时,那种热水喷洒的感觉,舒服得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龙头下洗浴,精神慢慢到达空灵。那一份古朴澄净,那一份单纯,那一份初始的自我,慢慢展现。原来,这才是卸下外衣的真实的自我。出来浴室,天空依旧落着细细的雨针,白雾盖满了整座县城。微黄的灯光打着照面,闪来闪去。
(二)
小时候洗澡容易,随便找个沟,掏出心形的盆面,人脱光衣服,慢慢睡进去,往往不是人洗水,是水洗人,白净的身子睡进去,泥黄的身子睡出来。我妈看见总气急败坏,提溜一根大棍子朝我奔来,我来不及穿衣服,常光着身子满世界乱跑。因为我知道,不跑开是要挨棍子吃的。
有时也溜去河里洗澡,我家门前有一条大河,早些年很干净,人没事就跑去里头玩水,有时衣服被水冲走了,就用瓜叶绿草遮挡着跑回家。这样也是要挨打的。
再有就是在家里洗了,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没有浴室,人洗澡都是用大盆,茶壶温水,倒入大盆,躲进卧室,慢慢洗,我洗澡耗时长,每次都要一两个小时,倒不是洗澡,而是玩水,常常弄得屋子里全是水。
但无论河里沟里盆里,每一次洗澡,我都是一种释放和解脱,我在水的洗涤里找回自己,找回真实的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