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飞疾的列车外总有灯光一闪而过。打在眼睛上,晃来晃去。它勾起了车厢内旅人的愁思。贴近玻璃,我的眼睛寻觅着。故乡遥远而温暖。
掀开窗帘的一角,人群横亘在车厢外,依着视觉的源点,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那个苍老的男人,我曾经叫了无数声“爸”。
少了一个人,村庄就不完整。少了一滴水,海就不再是海。我回来了,故乡成了实实在在的异乡人。村子里,每一寸土地,我都走过,我曾经在夏天祝福过的每一个苹果,都长成秋天,结出更多的苹果。
我回来的时候,小麦正是青黄不接,似乎是知道我要回家这件事,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故意长成了这般模样。每一次回乡,都有不一样的感受,那些山,山上的沟河以及草木,每一棵,都浸透了无尽的想念。当离开故乡时,心烦意乱时,划开屏幕细酌,心里便舒畅许多。想来是找到了归属,一个人的根。
我坚信,每个人都是恋乡的,只要你的根在那里,你就永远不可能和它脱节,它许是深夜抚慰你心灵的一剂良药。
故乡的云,白而细腻,温润如玉,体贴入微。我大致是喜爱它的。我生命中最明亮的记忆源自故乡,那些在故乡土地里闪闪发光的雨水中的肉体,是我一生也挥之不去的眷恋。我曾经亲手种下它,对它满怀希望,渴望在秋天,能长成果实,满足一家人的生计。
故乡的风,轻而柔软,它不高亢也不伤感。从高处到低处,又或者是从低处到房顶,它以平和的心吹着。在听不见的声音里碎了又碎。
故乡的月,明亮皎洁,寄托着多少游子的期盼。月亮的清辉是太阳没入群山后的余光。故乡的月像太阳,蕴含一切光明的起源。故乡的月像一个美人,抒情的手指,曼妙的琴声,使得倾听的夜晚格外温暖。这一夜,所有含情的眼睛都为她——那个冰清玉洁的美人而存在。哦,忘了说了,美人是故乡,故乡的月。
在黑暗中,眼睛是多余的。而黑夜则是我们的目力所无法企及的存在。在我们孩提的时候,我们曾经都有过这样的倾听,倾听故乡的夜,故乡的小路;倾听故乡的虫鸣;倾听小草,电闪雷鸣的歌唱;倾听自然的脉搏。故乡的夜,很静,回忆起来,呼吸起来,像心跳,怦怦作响。
故乡于我,是一抹夕阳,一撮黄土,一棵树,一条河,一座山,山中的老屋,我们家的老牛,那些一遍又一遍走过的路。
乡中的耄耋老人,慈祥的容态,每晚熟睡时翻卷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叮咛、嘱咐。他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埋在不远处的坟山,一个人一块地,青草繁生,逢年过节我回乡过年过节,都要去找他们坐坐,聊聊天,谈谈心。
故乡记在我漫卷的心里,记在我的血液里,我的每一个细胞里,它是我童年的成长地,我的记忆生长地,也是我人生的归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