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
我喜欢云南的三月,绵绵细雨,辣眼的烟雾,让人不由得想念起家来。这种想念只是单纯的思念,不会带来痛苦。云南的天,一下雨,我的心就如巴金老先生在《乡心》里写的,“这种时候,要说是快乐吧!自己的心里又不舒服,要说是痛苦吧!又是自己愿意的场景。这是怎样的矛盾啊!我一生就是被这种矛盾支配了的。”以前,我不大理解得了这样的天气,时间久了,渐渐地,我开始确信,我喜欢云南的天、云南的雨。
每到图书馆看书,都要找一个靠窗的位置,采光好,目力可及馆外的葱绿,心情愉悦。每逢下雨天,还可欣赏雨!校园小径上撑着各式各样伞行走的人群,从图书馆上方眺望去,构成一幅美好的风景图。有时我也两眼无光看着窗外的山,好像它会和我说话。
雨天。雨水打在窗柩上,肆无忌惮地撞开了花儿,伴着清透的绽开声,一朵朵水花旋开来。有时,你正注目的一瞬间,一朵大水花开成稀稀落落的无数小水花,晶莹剔透,溅开那一刻,心也跟着猛地一颤,那种感觉简直美妙极了。撩开雨帘,和风冒着泡吹来,云波绵柔柔软酥酥的,糖丝一样融进白得发亮的天幕里,轻飘飘地浮着。
这个季节的雨是清冷的,不似早春的雨那般缠绵。可是,三月的雨含情脉脉,似有万般深情要与天地共诉。却也不似盛夏的雨水,一阵狂风暴雨,打几个雷,闪几道电,匆匆忙忙地来了又走。云南三月的雨,是如约而至的,她像一个温和体贴的少女,偶尔,也如黄牛发脾气一般吓人。
刚下过雨,泥土软软,像走在海绵上一样。草木一寸寸地爬覆而过,湿了的绿色在泥土里,明年会长出柔软的触角来。清冷的雨天里,那种薄荷一般的气息在空气里平静而炽热地生长,穿透日光,沾上飞鸟斜掠而过的翅膀。这样的雨季,仿佛有一种纵身飞过时空的错觉,总让人萌生迷迷糊糊的睡意,惺忪里就被拉进彼岸的河流里,河水清幽幽的,过河的人湿了脚,却不知衣襟也染了水晕斑斑。恍惚间抬头,目光无法触及云水里的太阳,于是俯下身用手去掬一捧流水,却也只能照见天色素白。远望山南水北,雾色一叠叠荡开,天漫云远。原来有这样的日子,有这样的雨季,整日伏在窗台边,看枝条和风摇晃在玻璃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雨水滴滴答答地从树上漏下来,一头扎进黝黑或者褐红的泥土里,也许,这株雨,明年会发芽。雨还未停,在时间的缝隙里种出青苔,布满时间的齿轮,像柔软可揭的绣痕,像久去未归的乡音,像耳畔的呢喃,在三月的梦里,在随意可见的草长莺飞里湿了所有的云。
三月,正值农耕时节,即使是下雨,农民也不怕,披上蓑,戴上帽,栽烟,插秧苗,种包谷。忙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下雨天,富有诗意。正如琦君在《下雨天,真好》一文中这样写,“下雨天,叫人宁静,尤其是夏天,雨天里睡个长长的午觉该多舒服。”看过这么多雨,我越发独独喜爱云南的雨,不光是云南雨,还有怒江的山,曲靖的地,大理的水,哪一个都如亲人一般,富有情意。
云南的雨,初春略带缠绵,雨丝冷冷清清;三月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在哭;夏季像一个壮汉在流汗;待到冬天,仿佛一个老人在抹眼泪,叫人心疼。我爱雨不是为了可以撑伞兜雨,听滴答的雨声,我只是喜欢那下不完雨的雨天。童年时候,最喜欢下雨天,天亮了,听到了砖红的屋顶哗哗的雨声,我是最愉悦的。因为下雨天不用放牛,母亲不用早早起来生火做饭,父亲不用早早地下田,可以在被窝里多躺会儿。
灰色的泥土房,发青的小巷,没有颜色的雨,漫步在青石板路,路边是儿童嬉闹着玩雨水,那种感觉,我是十分喜爱的。细雨剪裁的时光,映衬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蹁跹的脚步,更替四季的风景。
云南的雨,像一个美人,冰清玉洁,温婉妥帖,如果可以,我想用心地把她温情以待,在四季的光景里,在岁月的长河里,还以款款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