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随想

孙茂

“人这一辈子，谁都欠不下谁的，这辈子不还，下辈子都得还。”

“以前，总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好好的爱过我，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把全世界都给了我。世界没有爱我时，我就爱了这个世界，世界现在爱我了，我会更爱这个世界——彭学明。”

（一）

书写乡村应该算是最简单上手最快的一种写作模式了。时下很多文人喜欢写怀念故乡的文章，一种“故乡癌”的写作模式正无止境的蔓延扩散，谈起故乡，相信每个人都失去了抗体，人本能地对自己出生的地方留恋，而那些喜欢怀旧的人大多是长大后走出了乡村的，他们站在世俗之外的高地追忆乡村，在他们潜意识里囊括的依旧是儿时单纯美好的时光，人只有隔离开现实场景时才能真正欣赏它的美，也就是站在乡村以外的地方欣赏乡村，人一旦凑近细看就不美了，脸上准有麻子黑斑。要不就是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令人反胃。乡村也是。正所谓“距离产生美”。人在最初懵懂无知时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是美的，殊不知，人会变，乡村也在腿变，今日之乡村，与他日之乡村早已大相径庭。

毋庸置疑，一个人的写作是从故乡开始的，一个人的写作灵感也是来源于故乡，但是今天的乡村与最初印象里的乡村，早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今日之乡村更多的是陌生。近些年，乡村巨变，给我最大的感受是:面目全非、物是人非。

从镇上乘车回家，走的是明晃晃的柏油路，两边林木茂密，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的荒地隔三差五冒出来，那些荒地像主人遗弃的孩子，苍凉无助地瘫软着，横睡在道路两旁。荒地里坟堆遍布，大多立起了豪华的石碑，碑门前立两个雄赳赳的石狮看坟护院。我总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浪费钱。与其人死后搞这么多无用的摆设，不如趁人活着时好好孝顺。

春天时，更多的化肥抛洒到田地，庄稼出奇的硕大，苞米越来越吃不出乡村的味儿。近些年的春天躲到泥水里去了。除了山一样的绿，芽一样的发，清明一样的过，好像春天也别无二致。乡村的春天不过如此，城市的春天就更与四季同了，每天忙碌在钢筋水泥之间，百无聊赖。

车子急促驶入村庄，房屋像戴了面具，家家户户围起了高墙，好像担心别人看似的。我在想，那些屋子里的人是在干什么勾当吗？有时路过认识的人家，你想打个招呼都困难，人跟人，越来越陌生化。记得早些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那么的朴素与简单，简单到门不用上锁。晚上睡觉，不用闭门，东西家什随便扔在外面，也不会有人偷。今天怎么了？人人像防贼一样筑起心墙。城市里冷漠，有些小区住户，即使门对门住了几十年，依旧不知道对门姓甚名谁，今天的乡村正朝着这样的局势蔓延发展。我想这是不好的趋势。

 村子里的老房子越来越少，钢筋水泥房与日俱增，人也不串门了，各扫门前雪，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冷漠，那种见面时热情的打招呼的场景仿佛愈来愈远，我有时躺在床上会想，人到底怎么了？是人本质变了，还是社会大环境变质了导致人的嬗变，想不明白。姑且认为是社会变了吧！

写到这里，抬头看看天，太阳依旧很好，很亮，很暖，门前田地里的萝卜花开得灿生生的，白白的花蕊，绿油油的枝叶，聪明的蜜蜂飞在花上打坐。我想，乡村不变的大概就是眼前的土地，脚下的大地，还有那些依稀可见的蜂蝶。

（二）

时间在嘴角凋零。近几年，村子开起了石场，远处的山炸的炸，破的破，风水先生说，村子破了相。我大概理解为青山是一座村子的命脉，一旦炸毁了，风水就坏了。

没有故乡的人身后一无所有。今天的人，物质丰裕，车子有了，路也不想走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只是简单的安置了肉身，而灵魂却失去了精神的栖居和归依之所。人从贫困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越来越孤寂，越来越贫瘠。

月光粉嫩，大地是小草最敦实的妻子，二十年如一日与故乡的朝夕相处中，行将远去的故乡在岁月的年轮里细细的编织密纹。不管乡村如何巨变，你要相信，众生平等，万物有灵。不可辜负人生的每一寸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