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

孙茂

我的习性随母亲。

老舍在《我的母亲》一文中写道，“我之所以是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读到这个句子，感触颇深。于我，应该变换一下，“我之所以是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打出来的。”孩提时的我，调皮捣蛋岂能概论，幸得母亲管的严，整天给我棍子吃，才算改了不好的习性，得以长大成人。

严格来说，我倒也算不得让父母操心的种。可是也做了不少让外人惊叹的大小事情。

小时候，我几乎每天要挨上一顿打，家里门后或者什么地方总是藏着几根拇指粗的树棍或竹条。比起竹条，树棍打起来不算疼，简直是九牛一毛，竹条打在腿上，那才是钻心的疼。

天阴下雨或是农闲时在家扯闲篇，周遭看着我长大的熟知的姨婶都会说“你活生生是被你妈打出来的，没你妈严格的要求管教，你现在怕是要作天。”关于这话，我承认，也信服。

“我是被棍子打出来的，是被母亲的手打出息的。”

确是实事，在我成长的路上，要是没有这样一位母亲，我的这一生怕是就这样完结了，我与读书与书本与知识也将绝缘。

我曾经假想过，如果我没有读书，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占据我内心世界的模样是地痞流氓，一点都不假。没有读书，依我原来的脾性，怕是长成了遭人唾弃的人。

母亲生性好强，执念。我随母亲，这一生，我几乎继承了母亲所有的秉性和基因，村里人都说。

“你跟你妈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啊！我像我妈，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母亲是急性子，倔强。我也是急性子，一根筋，但凡认定的事情，只认死理，凡事一旦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父亲有时拿我没招，便跟母亲说，“你咋生了这么个犟种。”母亲又回了一句“你不也犟。”父亲便没话说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在我们家需得反过来论，有其母必有其子。

母亲脾气不好，人厉害，村里老人都夸赞，说母亲勤劳、能吃苦。母亲爱面子，很看重村里人评价。关于别人评价一事，这是很多农村妇女或是社会上一大部分人都在乎的。邻里们说，她脾气不好，但做事精明，心肠很软，给她三句好话，她就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吃。尽管家里日子紧巴，见到大街上讨吃要饭的，从没让人空手离开过。有几次，我在外上学听别人说，这些要钱要饭的都是一个集团的，要母亲别上当，母亲回我说，管他的，要真是骗人的那才好呢，说明没有人挨饿。

日常生活，我总会质疑母亲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和她的一些突兀的想法，总觉得不得体，因为母亲在表达方式上欠妥。其实，母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她的心也极善。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是按母亲之前说的路数来，那些我自认为突兀的想法也都一一应验了。

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

母亲同绝大多数母亲一样，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早出晚归，忙忙碌碌。我妈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两件事上，一是我们家圈养的牲口，既鸡啊！牛啊！羊啊！猪啊！之类的；一是忙活田地的活儿，地头田埂，点种，锄草，挖地，收割，母亲一刻也不容许自己闲下来。母亲讨厌懒人。在家的很多时候，母亲自己不闲，家里家外她每刻都在操持。

母亲矮小精瘦。

我是母亲结婚七年后出生的。母亲刚结婚时没有孩子，抱养人家的吧！一辈子提心吊胆，生怕长大后跑了，那段日子，也联系过几户，后来终是没成功。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膝下荒凉真算是天大的事了。我至今仍记忆犹新，那会儿邻里生了孩子的都抱着孩子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天扯话，说东家小孩长的俊，西家丫头长得俏，然后双方父母就想当然的给他们定了娃娃亲。母亲没有孩子，每天只是背着竹篮上山干活，早出晚归。那段日子，真是苦了母亲。七年后的一个冬天，我伴着白雪降生了。在别人的眼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铁定得惯着养活，可是后来的日子证明，他们的想法都错了。母亲没有惯着我，反而很严厉，各方面都要求我学着做。四岁开始，放牛、撒化肥、生火、淘米、煮饭，虽说做的不好，可我样样都已学着做。和我同龄的人还在一旁角落玩泥过家家。那时，我总觉得他们太幼稚。

我很感慨，也很幸运。幸得有这样一位母亲，鼓励我，鞭策我，敲打我，把我打成人，而未成鬼。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一天天长大。这几年，日子虽不富裕，可总算过得去，一家人和乐平安，于我，这是最好的幸福。

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平淡，平常，平和的日常生活中过着平凡的日子。母亲的日子很平淡，母亲的一生也很平凡。平凡的日子里相互依偎，于是有了这个平凡的家，我的温暖幸福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