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河南行记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夜幕还未黑透，天穹挂满了闪闪发光的繁星。北方的夜晚真是悠远深邃，繁星密布。远山上巨大的风力发电机轰隆隆巨响，风扇“唰、唰”交替轮转着，风扇转一圈，塔顶的信号灯就闪一下红光。黑夜里，这红光和夜晚的星光相映成趣。更远处黄河在流淌，夏天，黄河水奔腾咆哮，静寂的夜晚，隐约能听到黄河流动的声音。月亮偷躲了起来。傍晚的小院爽爽快快，绿油油的核桃树枝叶在微风下开心地摇曳，凉风迎面轻轻拂来，舒适快意。

蚊子也随风流走了。蛐蛐儿藏躲在檐角啼唤，那声先是一只虫喊出来的，紧接着一群蛐蛐儿跟着啼唤了，像在开演唱会。哦，我可真是没见过世面。爷爷说，那不是蛐蛐儿，那是蝉。这样的夜晚，是极温润柔软的。爷爷奶奶、琳、欢欢和我。我们一家人坐在夜空下边吃边聊。爷爷回忆着他儿时的欢乐，给我们普及新中国建国初期的新奇事。爷爷像在说书，我们沉迷在他的讲述里无法自拔。菜肴是凉拌黄瓜、凉拌香肠、肉夹馍和木耳豆角炖菜，以及一碗可口的绿豆粥。典型的河南菜。夏天的夜晚，一碗绿豆粥（更多的是汤粥，即汤多粥少，也可称绿豆汤。这是我们故意安排的，夏天，这样搭配的汤粥好喝），可谓夏天的解暑神汤了。这些菜食，刚去河南时吃不惯，现如今，忽而觉得这些菜蔬都是我爱吃的北方食。近几月未得吃，倒有些想念了。尤其想念奶奶柴火熬制的粥（北方的粥与南方的粥迥异，南方说的粥多是小米粥或米粥；北方夏天喝的多是红豆粥或绿豆粥，佐以小米粥，还有玉米糊糊粥），奶奶凌晨起来蒸的白面馍馍，午间做的豆角焖面；还有爷爷做的拿手好菜——羊肉泡馍（羊肉、羊杂、羊汤，香菜大蒜，泡馍吃，贼香），豆角粉丝炒五花肉（豆角粉丝炒肉配一碗白米饭，简直绝了）。此刻想起来即令人口水直溢。

淡白而有年代感的光滑瓷墙上壁虎和蝎子肆意攀爬，壁虎是益虫，每晚都会借着灯光或月光出来觅食，它最喜欢吃的是蚊子和苍蝇。我小时讨厌壁虎这一类动物，最近却也慢慢转变态度，喜欢这益虫了。人呐，是会转变的。而我的转变，是从去到北方开始的，准确的说，是从河南开始的。蝎子呢，有一天偷跑到爷爷干活的鞋子里蜗居酣眠，第二早爷爷上地干活穿鞋子，竟被这可恶的蝎子蛰了脚。琳说，这一带蝎子巨多，房檐，屋墙，地埂都是蝎子的寄居之地。琳说，以前他们村有很多人逮蝎子卖。

不瞒你说，去了北方，我的心胸变辽阔了。北方的山川风景，地域色彩，人文景致，都在潜意识里改变着我。我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小男人了。确实南方人与北方人有很大差别。我指的是心胸和见地。人得多出去走走，什么仇恨计较，这一刻，统统都释怀了。著名作家蒋勋说：出游是一种放松，也是一场自我的审视与反省，是用别地的文化和风土去检查自身文化里很多应该反省的东西。比较里面，才了解文化的不同，没有优劣。

我此刻在河南灵宝。准确的说是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市（灵宝是县级市）。之前在网上看过王剑冰老师写的关于灵宝苹果的文章，欣然向往之。标题是——去灵宝看苹果花。

“漫山遍野的苹果花，无始无终。就像农家刚刚染出的花布，大块地晾在阳光下。又像是一山的精灵，睡了一冬，猛然间闹嚷嚷地醒了。其实山野间还是静得出奇。一片花瓣被风吹着舞，接着就是一群地舞。后来才看清，那不是花瓣，是蜜蜂。它们把自己嫁接在花上，也使劲地开放。在这样的春天里，没有谁不想开放的......苹果花也会变，开始是微红的，渐渐红里透白。单个的花不那么大，也不那么耀眼，但是架不住多，多就成了气势，千山万壑的气势。由于光照的不同，苹果花也是前山开了后山开，波浪般变幻着光泽。”

在印象深处，灵宝盛产苹果。我去河南当然不是奔着苹果去的。

云南这一季的夏天，闷热多雨。跟单位请过假，傍晚乘车至机场，飞机是凌晨四点的。第一次一个人去北方。出行的交通工具是飞机，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是去南京培训，培训结束从南京回昆，我们选择乘坐飞机。但那次太累，一上飞机就熟睡了，加上是夜晚的缘故，好像没有太大感触。总之，要坐飞机去北方，这于极少出过远门尤其从未去过北方的毛头小子来说，内心是十分激动兴奋的。

取完票在机场候机，夜深了就爬在条凳或椅子上眯一会儿，可总也睡不着。晚间十二点，新闻说，河南突发大暴雨，很多地铁机场被淹，郑州机场及多条地铁关闭。我心想，此番行程可要泡汤了。要知道，我此番前去河南，可是要去结婚的。拨通琳的电话，琳说，雨确实很大，很多地方被淹没了。但灵宝位于河南、陕西、山西三省交界处。地势高，这次雨影响很小。买票前，琳就提醒我坐飞机到西安咸阳机场，从西安到灵宝较近。赶忙到柜台寻问。工作人员说，到西安没有影响，飞机正常起飞。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翻看手机新闻，河南水灾频频爆出，此场大雨，伤害不小。

要登机了，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满怀激动乘着摆渡车去往登机点。随着乘务员的提示，飞机缓缓驶出轨道，做足了起飞前的常规动作。飞机发动机轰鸣起来，前方起飞道已清空，飞机开始行走了，发动机鸣力响彻云霄，飞机加速了，飞机奔跑起来，机身开始离地倾斜，我大概感触到，飞机起飞了。刚升上低空的飞机，从狭小的机窗俯瞰去，灯火璀璨的春城涤荡眼底，那一刻，昆明城是如此温柔宁静。黑夜里，我又熟睡了。临睡前，看了一眼飞机下的大地，竟如此辽阔。到西安了。飞机乘务员温柔地播报着西安的地面温度，以及西安的美丽景点。我猛地从睡梦中醒来。朝着窗外遥看，机身下的开阔平地就是西安。内心越发激动了。飞机开始降低高度，落地的瞬间，有巨大的冲击阻力感。飞机缓缓前行，到一处停机楼前，戛然停止了。出了飞机，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那种热气像一辆大卡车在身旁朝着你排热气似的。忽然发觉，自己穿的衣服厚了。盛夏的西安，热气腾腾。我按照琳的指导，下了飞机，换乘大巴前往西安高铁站。在大巴上，沿途是平坦的开阔地，远处地埂下不时冒出一两孔有年代感的窑洞。这些景儿对我来说都是陌生新奇的。到达西安高铁站，匆匆找一家羊肉泡馍店摊吃一份西安地道正宗的羊肉泡馍。老板给我配上两碟甜蒜和黄瓜，一盘生蒜，配着羊肉泡馍，香极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吃正宗的羊肉泡馍。吃完早饭，前往高铁站，得知西安高铁站因昨晚大暴雨停运了。停运？当地的一些小车也不跑了。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安，这下可怎么去河南灵宝。琳说，原本从西安高铁到她家仅需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这可倒好，高铁停了。只能另想办法了。

琳让我从西安城西高铁站坐车到城东的汽车客运站，从客运站乘汽车到榆林，再从榆林乘公交到故县。西安城很大，初次触近这座北方的城市，继而给人文化深厚之感。我所熟知的著名作家贾平凹、范墩子即是陕西人。我按照琳说的先到城东汽车客运站。买了到榆林的票。半小时后，汽车开动了。北方真是一派平原景象，路很平坦。汽车经过华山，我直起头看了看，真是雄伟大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近距离看华山。华山不能用巍峨形容之。北方的山不像云南的乌蒙山，乌蒙山仿佛要把人逼仄进去了。北方的华山是那种雄伟壮丽的美。沿途的桦树一排排倒流回去。青绿的桦树叶片在热风中像小马达簌簌扇打。汽车到达榆林，转乘到灵宝的公交车。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第一次去丈母娘家，想着多带点东西，结果把自己的包忘记在方才的大巴车上了。要知道，那包里，我装着一万块钱呢。我是快到故县镇六口村时才反应过来的。故县镇六口村就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六口即是妻子的家乡。我赶忙寻问司机，将包落在大巴车一事与他说明。司机师傅和全车人都积极热心予我出意见。司机师傅说，不怕，只要是这一带跑车的，都会归还。司机急忙帮我寻问大巴车司机电话，几番折腾，终于找到。司机说：等下一趟再过来时，将包带予我。我是晚上七点到达妻子家的。八点左右，司机说包带过来了。妻子与爷爷帮我将包取回。妻子让我打开看看少啥没。爷爷说：应该没少。咱这地方人不会干那事。我先前没告诉妻子包里装有一万元现金。我接过书包，急忙打开查看，所有物品、一万块钱全都规规整整安放在包里。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是第一次，灵宝人给了我好印象。说明什么嘞，这地方人厚道。

爷爷奶奶人很好，热情温暖。给我的第一印象即是慈祥、温厚。他们微笑热情地迎接我，令我内心毫无介生之感。奶奶已经熬好了绿豆粥。院子里端放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有我如今怀念的白面馍馍。北方的馍与南方的馍大不一样。北方的馍厚实、硕大，一顿饭，饭量小的人难以吃完一整个馍。我如今一顿能吃两个大馍。吃完晚饭，冲个澡，洗去一天的疲惫。晚间凉快了许多。我爬到院子东侧房顶，第一次满含欣喜激动地静静感受北方的夜。北方的夜，盛夏的夜，晚风拂面，凉凉爽爽，充满无边的辽阔和深邃。

之后几天断断续续地一直有雨，天气还算凉快。但白天依旧要开空调。唯有一天，从早至晚，整个白天都在下雨，屋子里顿感凉快。那一天自然不用空调了。在北方，夏天是一定要开空调的。屋子的檐角每家每户几乎都安有空调。冬可取暖，夏可取凉。琳知道我喜欢山水，常在晚饭后或晚饭前，叫上欢欢，我们一起去后山游走。欢欢是弟弟，欢欢这名是爷爷奶奶从小喊的小名。欢欢懂事，性格很好，温文儒雅，人高高条条，长得清秀帅气。我刚去家里时，第一次见面，他没叫我“姐夫”，叫了“哥”，一下子觉得内心温暖。这说明他把我当成自己人了。对于我这个农村独生子来说，从今天开始，我也有弟弟了。欣喜之情自在心中了。欢欢很厉害，21年高考，六百多分，被中南大学录取。在河南，在故县，在六口村，这是十分可喜的成绩了，爷爷奶奶因此开心了一整个暑假。网上说，河南有接近一亿人，每年光高考考生就有一百七十多万，相当于云南一个人口大县了。竞争相当激烈，要想在进入大学的路径——高考的千军万马中谋得一席之地，实在不易。

这几天，琳和欢欢带我走遍了一道沟子、二道沟子、三道沟子。每到一处，他们都给我指认哪些地是属于他家的。仿佛在六口村的地域上告知我从今天开始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后沟，一道沟子，二道沟子，三道沟子。这样的地名称谓，光听地名就很北方味了。琳说，我们家土地很多，足足有三十多亩。一户人家有三十多亩地，在云南，这是大户了。后沟种满了花椒树，一道沟子、二道沟子种满了花椒树、苹果树，三道沟子种植玉米和花椒。俚语说：灵宝有三宝——苹果、黄金和花椒。也有说法是：苹果、黄金和大枣。但我更倾向于相信前者。在灵宝，在六口，每家每户都种植了苹果和花椒。灵宝苹果是出了名的。但近几年种植的多。苹果不值钱，都被当地果汁厂低价收去制苹果汁苹果醋了。我们所熟知的汇源果汁，产地就在河南。种花椒是一本万利的事儿。树从种下到长大结果，其间仅需在春天给树施肥，初夏锄地草，害虫时再上点药，然后夏末秋初时摘取即可卖钱。这树养在地里，往后每年都可摘花椒。一个夏天，花椒长势好的，能卖两三万。但摘花椒是件硬活。夏日暑气蒸腾，背灼炎天光，再是花椒树上的尖刺扎人嘞！人要从一枝枝长满花椒刺的枝干一朵朵将花椒摘取下来，确是点滴之获，不容易啊。但人类也聪慧，听爷爷说，当地近几年又培育了无刺花椒。但无刺花椒不够香。爷爷栽的花椒，秋初通红时，一串串挂在枝头，喜庆得很。人去花椒地，能闻到花椒的馥郁了。青花椒也好吃，常见的青椒烤鱼算是灵宝一绝。选一条黄河鱼，配上青椒，麻麻辣辣，入口唇齿留香。北方的花椒比南方的香，该是土地和气候的缘故吧！在河南，在灵宝，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装花椒的罐子，每顿炒菜，必放花椒。西安人说：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在灵宝，炒菜不放花椒，香味少一半。晒干的红花椒炒菜，好吃得很。近几年，我们都会从河南带回花椒，有时爷爷奶奶会寄给我们，在云南炒菜，每顿都要放几颗，菜香浓郁。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于我来说，确是如此了。跨越山海去和所爱的人结婚。

休整五天后，我和琳在爷爷奶奶大姨大姨父三姨三姨父爸爸妈妈和各位亲朋的帮忙下完成了婚礼。我人生第一次去北方，竟然是去结婚。我人生第一次去丈母娘家，就和琳结了婚。实在有点不得体，似乎有些草率。但也不草率。因为我和琳已经谈了七年恋爱。因双方距离远的原因，我们选择在年初时在昆明的小姨家订了婚。云南——河南。都是南。“云”与“河”之间却相距两千多公里。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北方婚礼热闹隆重。婚礼前三天就要请帮忙的叔伯婶姨吃席。最好吃的是烩菜。大锅杂烩，香喷喷。完成婚礼，第二天我们便起身回云南。因为三天后，我们还要在云南宣威老家完成另一场婚礼。

这是2021年暑假去河南。

2022年暑假，我与妻子再回河南老家。这次没遇上特殊暴雨天气。

前晚去了小姨家，第二天清早，小姨父送我们到机场。我们照旧从昆明长水机场乘飞机到陕西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从机场转向西安高铁站，再乘高铁到灵宝高铁站。在灵宝故县设有一个高铁站点，离六口村很近。天很晴，下来飞机，照旧是热风扑面，浑身蒸笼感爆满。一会儿，我浑身就出汗黏粘了。是那种衣服紧贴肌肤的粘稠感觉。从西安乘高铁到河南灵宝故县，沿途尽是阔大的平原坦途。纵眼及去，青绿的玉米在平坦的开阔地望不到头。铁轨旁的玉米地不断地闪过绿光，像玉米地是村庄的海洋。无边无际的玉米地，让我陷入沉思遐想。这是北方的土地，这是令人辽阔的土地。置身于此，心胸一下子打开了。高铁穿过许多村庄，这些村庄与南方与云南的村庄是大不一样的。北方都是仅一层的楼屋，一家人一个小院子，前院供人吃饭乘凉，后院种菜，也用来摆放农具。村庄给人很温实的感觉。我来六口村，亦是这般景象。河南农户人家不养牲口，仅是种有土地，农闲时就去周边打零工，赚点外快。农户人家多是晨起干活，中午回家休憩，傍晚天凉些了再去干活，干完活回来不用操心牲口的吃食，晚间吃完饭，便三五一群在巷子口聊天扯闲纳凉，温馨着呢。村子养牲口的都是某一户集中在村子某个位置养殖。南方不一样，楼屋多是三层四层，在人的住房周围还建有牲口圈窝。这当然也有云南喀斯特地貌地域受限的原因，云南多山，且地势坎坷，人们无法从宽处建房，自然从高处打主意了。南方建房多爱攀比。人出去苦一辈子，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点钱全花在住房建设上了。我有时想，盖那么多，人住的了吗？实际上，很多楼屋建起来都是空闲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又或者剩下老人和孩子。单从住宅需求来说，这多少有点浪费。中国以前的四合院为什么温情，大家没有距离感，吃饭聚在一块儿，吹风聚在一块儿，聊闲聚在一块儿。我们今天很多地方的楼屋建的多，门前还立起高高的围墙，大家都在各自的天地耍玩，人情自然淡薄了。南方的村庄，至少云南的大部分村子如此。云南的农家人很辛苦，家里种地，还养有许多小动物，什么猪啊，牛啊，羊啊，鸡鸭狗兔等等。人辛苦一天干活回来，还得为这些蓄养的小动物操心。牲畜的吃喝拉撒全得管。人得先把牲畜的粪便处理了，然后准备动物们的吃食，有时还得给动物加餐，把动物们喂饱了，主人家才去谋划自己的吃食。所有程序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早上上山干活之前，主人家也得早早起来，按照上文程序将动物们一切事宜做完，给牲畜加满水，再施予绿菜当点心。总之，一天的“繁文缛节”实在多。

出了高铁站，大姨父在门口等我们。大姨父人很好，我和琳结婚时，姨父帮着忙前忙后，操忙了一天。后来又跟大姨，爸爸妈妈，爷爷一起送琳到云南。听琳说，每次她和欢欢回去，都是大姨父接送。爸爸妈妈在外打工，家里有个大事小情，这些年也是大姨父上前顶着。从言谈中，我很感恩，也很敬佩姨父。琳的三个姨和姨父对我们都极好。算是至亲了。小姨小姨父在昆明，每次去昆，没少麻烦她们。小姨父每次都热情地招待我们，带我们玩耍吃海底捞，介绍他们要好的朋友与我们相识，一起吃饭喝酒。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和琳有一次去小姨家，小姨特地找了一家宣威菜馆，特意约上几个宣威老乡朋友，姨父知道我在马龙工作，还特地约上一个马龙老乡朋友，我们一起聊天说话，吃饭喝酒。一点也不别扭尴尬。十分温情。

这次暑假回去，大姨父怕我吃不惯河南饭菜，说上次来的太仓促，也没有带我吃故县美食。第二天晚上就接上我们去吃烧烤、涮牛肚。到烧烤街，我忙起来先开了钱，姨父知道后，立马叫店家将钱退予我。大姨父说：来灵宝来故县了，你就不要管，尽管吃。后来有一天，是奶奶还是爷爷生日，我不大记得了。大姨特地叫姐夫（大姨的女婿）接上我们去吃了当地最有名的酸菜水煮鱼。去河南，我的心胸开阔了，人情的温暖，让我迷恋这个地方。在我此刻敲下这些文字时，我已经想回故县了。

灵宝多产黄金，故县有很多金矿。这小小的故县，琳说前几年繁华，当地人称“小香港”，这几年，金矿稍有些萧条。

那天我们去看三姨三姨父，临走时，三姨偷偷买了烧鸡要我们带回去吃，琳说，三姨每次几乎都这样，每次琳去三姨家，临走时，三姨都要给她买烧鸡。三姨父特地做了卤猪肉予我们。不得不说，三姨父做的卤猪肉是我目前为止吃过最好吃的卤猪肉，味香肉嫩。佐以豆角粉丝轻轻翻炒，伴着一碗白米饭，简直好吃。

我曾经写过一首小短诗发给琳。在我的生命轨迹里，他们已然是亲人。一辈子都该感恩的。诗歌如下。

亲人

舒心（我的笔名）

2023.3.12晚于茚旺

以前调开天气预报

只看云南省

云南省曲靖市

曲靖市宣威市

宣威市羊场镇

羊场镇普瓦村

如今，看天气预报

我习惯看河南省

河南省三门峡市

三门峡市灵宝市

灵宝市故县镇

故县镇六口村

往后，提到河南

我都感到亲切

感恩爷爷奶奶，感恩大姨、大姨父，三姨三姨父，小姨小姨父，感恩岳父岳母，感恩欢欢，感恩人生中遇见琳，遇见你们。很温暖。

北方一天吃三顿饭，早起九点吃一次，中午两点吃一次，晚间七八点吃一次。这样有节奏的规律饮食，对人身体极好。我两次去河南，都胖了。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一是上文提到的规律饮食；二是爷奶和琳做的饭菜好吃，他们怕我吃不惯，都在变着法做美食（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很爱吃河南饭了。如果单从饮食上衡量，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河南人了）；三是悠闲无忧，心中无事，心宽体胖了。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枝叶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林荫照得通亮。北方夏天也十分馨暖。我有一天同琳、欢欢去灵宝城里，在村口等公交车间隙，举头的瞬间，我看到路旁桦树绿油油的圆叶在夏风中上下打转，熠熠的太阳光从叶子缝隙透射下来，盈盈地亮，夏日的感觉忽然就有了。白天，蝉在树上欢鸣，那蝉声通常是一阵一阵的，像热浪一般。一只虫叫，其他的蝉虫随即也欢鸣起来，“叽叽喳喳”的啼唤声，能震碎人的耳膜了。

今早天不亮就在下雨，爷奶早早起来准备早饭。下雨的日子，天气凉爽。即使是夏天，也让人觉得有一点寒意。我睡不着，起身到后院赏雨。一帘帘白净的雨水从房檐哗哗滴洒流淌下来，从这里望向后山，新奇极了。雨天，空气不再粘稠，反倒有些鲜嫩。尤以雨后，人立于后院，清新的空气、柔嫩的细风拂面吻来，舒服极了。爷奶在后院种了豆角、茄子、辣椒和其他菜蔬。尤以韭菜，雨后鲜绿得要滴出汁水了。都是青绿绿的。北方的韭菜算是百菜搭，炒啥菜都可放点进去。提色提鲜。韭菜长势快，今天刚割了，明天就会再长出细嫩的韭菜芽，生命的循环竟是如此神奇。爷爷在后院还栽了石榴、葡萄和梨。六口这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种植葡萄。每逢盛夏，葡萄成熟，一串串黑红诱人嘞。它们垂挂在葡萄藤蔓，自由生长。那些出去打工的人家，院子里的葡萄多是便宜了鸟儿、猫和各类蜂虫。清早起床，洗漱完毕，去到后院，摘一颗新鲜的葡萄，在衣袖上擦拭干净，带皮吃下，那种葡萄的甜香，浓郁的葡萄味，提神醒脑。让人觉得活到今天才真正吃出葡萄的味儿。我想表达什么呢。我是想说，这葡萄有了葡萄浓郁的原始的味儿。

后来几天，姐姐姐夫（大姨的女儿女婿）开车带我们游玩了卢氏豫西大峡谷。姐夫、欢欢和我，我们买了漂流门票。这是我第一次玩漂流，从曲曲折折的峡谷间漂流而下，过岩石，跃级阶，穿黑洞，一路漂流，一路蜿蜒，一路惊心，甚是刺激。从豫西回来，我们去看了伟大磅礴的母亲河。黄河的磅礴气势，以前仅是在课本在电视上看过，如今亲临黄河边，那种母亲河的伟岸，一下子使人心灵震撼。眼前的黄河，沉静婉转，平静优雅，曲回间，以优美的姿态弯出独特曲线，留下一片静好。北方的落日，亦是浑厚雄奇。黄河落日，夕阳如丹，令人陶醉。黄河边的落日给人苍茫壮阔之感。真有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写照了。一条母亲河流向远方，苍凉橙黄的天际下，远处天边挂着一轮血红的夕阳，彼时，黄河沉浸在一片暖色中，美丽的夕阳给黄河涂抹上一层神圣的色彩，夕阳在河面上，跃起一片粼粼红光。红阳与河流，像高山流水。夕阳转到西边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耀眼的光芒四射了。它是那么大，那么红，那么圆，挂在黄河的顶端。你望着它，会霎时生出无穷的幻想，无穷的希望，无穷的勇气。红日普照，随着黄河的远去，夕阳也慢慢消失在河流的尽头。琳说，红阳该是被黄河吞没了罢。

从黄河边回来，我们随即去了夜市，夜市在故县高铁站外，一片热闹的场街。各类小吃，各类烧烤，应有尽有。在炎热了一天后，人都期待着傍晚的到来。晚间能凉快些。八点左右，人潮开始涌动了。我们点了肉串、毛豆和小龙虾，又点了两瓶冰镇“汉斯小木屋”（一种果啤），边吃串边喝着冰镇果啤，在那种热闹的场地，在那个炎热的北方的夏天，冰镇果啤配肉串，可算吃美了。回来云南后，经常跟琳念叨那晚的肉串、小龙虾和冰镇汉斯小木屋。每当我回忆起来，内心都有一种温润的浸润感。这种舒润的感觉如同我回忆美好的童年一样。当我在云南的冬季，同样点了肉串、小龙虾和冰镇果啤享用时，却没有那种感觉了。这足以说明，这样的烧烤，必须得在灵宝故县，还必须得是热气蒸腾的夏天晚上，配上北方的冰镇汉斯小木屋，才能吃出味儿了。

感谢姐姐姐夫，给了我们一个美好的暑假回忆，我如今想念起来，温润如玉，馨暖如风。

回云南时，上车那一刻，我看到爷爷奶奶欢欢眼眶红润了，是不舍，是担忧，是牵挂......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我一定要、也一定会照顾好琳，百倍对她好，让她过上好日子。以后每年，我们都要回河南。

我经常跟琳说，等我们都退休了，就回河南。回河南三门峡灵宝。回灵宝故县。回到六口村那一隅魂牵梦萦的家乡。我们种苹果种花椒，我们在后院种菜，在傍晚的院子里吃饭喝粥，我们去抓蝉逮蟹子，我们一起看金蝉是如何脱壳的，我们一起感受暖意洋洋的舒润的夏天。

北上——河南行，我完成了人生中的很多个第一次。自此，河南灵宝故县也是我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