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时间的纹路,我总是往平静的日子里投去热切的目光。夜色在村庄上空蔓延,很多的记忆被时间吹散,被岁月啃食,有许许多多的生活日常迅速湮没在时光里。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仰望蓝天的清晨,在小鸟啁啾的瞬间,在春风沉醉的晚上,许多年前的记忆片段会不经意地袭击我们。
生命的旅途,是为内心的冲突找一处归宿。人是矛盾的结合体,有时候,人本身说不清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模样?究竟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在春风拂麦的晚上,把梦掩进不朽的日子里,麦子在风中摇曳,萤火虫打着亮光,蹁跹飞舞,在一场风里涤荡。我满怀感激,躺在绿闪闪的麦田聆听那些风儿飘过的声音,怀念那些过往的人事。
在清清的小河边,在幽幽山坳深处,沐浴在月华之下,我安静地听着大地讲话,仔细感受春风柔软的夜晚赋予的宁静祥和。还有二大爹家门口狂吠的大黑狗,它似乎能看到人之外的物象。那些坚实和松软的泥土,在睡梦中苏醒。狗高昂着头冲着风跑过的地方“嗷嗷”叫唤两声,随即蜷缩成一团熟睡起来。狗不怕冷,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夜,依旧能够酣然安眠。风吹过,夜晚张开怀抱。影子印在墙上,透过风和树梢,我常常一个人的时候忆起家乡的那条田埂,我和二狗、小明、三弄晚上坐在埂上聊闲天,聊着聊着,一群人像疯了似的,摇曳着细细的身子,你追我撵,在田埂上欢腾,笑意盈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晚上,星星是那么明亮,月亮格外皎洁,打在塘子里印出层层涟漪,闪闪发光。乡村上空正刮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风,月光踮着脚尖滴落在人的脑门,我坐在房顶唱歌给母亲听,那年,我十二岁。我最润心的事莫过于在春天的晚上唱歌给母亲听,看到母亲脸上洋溢的甜甜的笑,内心有种成就感。母亲的笑似乎在告诉我,“可以,我儿子出息”。母亲作为奖励,要帮我掏耳朵,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躺在母亲腿上掏耳朵,母亲温暖的双手把我挽在怀里,那一刻,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有时候,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在漆黑的夜里,我伏在梦里,仔细聆听乡村的呼唤。倾听风掠过的声音和蛐蛐儿的喘息色;跪在大地上倾听土地的耳语;风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犹犹豫豫的刮过窗棂,从纱窗漫进来。顿时觉得整个人清爽爽的。我的床靠窗,躺在床上朝四野望去,眼里满是绿油油的麦子。小时候家里穷,没有电视机,晚上九点后,母亲便催促我上床睡觉,我洗完脚,湿淋淋地钻到被窝里,睡不着,就打开窗子和月亮逗趣。银银的月亮光,射在屋子里,亲吻在脚踝,活泼泼、润生生的。
春天的晚上,沐浴在清风中体悟初恋的感觉,春风像一壶烈酒,容易把人灌醉。群山合唱,小河里的水默默地流淌,青蛙匍匐在岸边,我走过小路时,水草晃了一下,“扑通”一声响,青蛙跃进了府邸。春花开的艳丽,晚上伫立在静悄悄地夜里,白天热烈的花仿佛都有了心事。大概,是在担忧自己的花期。就像人,从貌美如花走向人老珠黄,中间的变换是难以自我承认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
白天耕耘,晚上温一壶深深的茶,围坐在院子里,吃点黄瓜罗卜,聊天扯话,有时抬头瞅一眼天上的云,月亮在云层背后浮动,眼睛看得眩晕晕的。有一种微醉之意。
银色的月光下,清凉的夜风中,大地静下来了,我突然之间,萌生一种想法,活着就是幸福。我在想那洁白之上应该住着一个极美之人吧!
春夜,月儿俏皮地静对着一棵树说话,“树啊,树啊,你为什么晚上不睡觉呢?”树回答说:“我正在为春天的绿芽萌发做准备啊。”月儿睁大眼睛,看看树,致以诚挚的问候,又飞到另一棵树上去了。
每当夜空里的星星泛出灿烂的光亮时,子夜的钟声敲响了,宁静的乡村便开始丝丝缕缕地抖下飘渺的白雾。夜幕的黑纱在鸡叫声中渐渐淡化。时间的“滴答”声也开始奏起黎明的交响曲,又碰撞星光汇集成韵,惊醒梦中正香的老农。于是,寂静无声的乡村开始有了声音。乡村的一天便从清晨开始。鸟儿跳在树上吟出几声悦耳的浅唱,就独自钻进柏树林享受世界的清净和凉爽。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我开始怀念故乡,怀念春天家乡的夜晚,想念母亲,那清亮亮的春夜,美丽动人。人只有在长大后才会无限制怀念儿时单纯美好的东西,我承认,此时此刻,我是真的长大了。